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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忘機道:“真遠真人不曾告訴我,我因前幾日同他議事來過一回認路,連門都沒進去。我也以為藏在這兒。”
賈琮遂細細思忖起來。陳瑞錦身為護衛,外頭的人根本不知道有這麼個人,除非是她偶爾露過幾回面。若是從吳國那裡漏出去的,陳瑞文並她那個三姐姐皆並不知道她當年在宮中是學武的。再有便是同井岡山上的萬彰打過一回,還是與楊二伯聯手的。萬彰那狡猾性子也不像是會與真遠勾搭的。陳國的周大梅沒這個閒工夫。再有……他猛然想起一個人來。
當年他與賈維斯護著林海去台灣府途中路過南昌府。因南昌乃是楊嵩老家,在那兒耽誤了幾日,認識了楊二伯。在南昌城南的天寧觀裡頭,陳瑞錦與楊二伯打了一架。賈琮看不清他二人怎麼打的,而那觀中的老道士竟能看清楚。後賈琮信口替陳瑞錦掰了個名字“陳四娘”。天寧觀的老道士可巧道號真明。
真明真遠這兩位老道士年歲相當,且“陳四娘”這化名只用過一次,而陳瑞錦顯見又告訴了真遠她本出自哪家、犯不上用化名。可知,“賈琮身邊有個美貌的女鏢師名叫陳四娘”這事兒當是真明告訴真遠的。
只是那事已許多年了,真遠接到信卻是舊年年底。傳信的未必是真遠。賈琮扭頭看了看那堆瓦礫,這道觀連個名字沒有!且真遠還憂心他會不會自立。乃立時想到一座廟的一僧和尚頭上去了。若是這幾個和尚道士皆有關聯,先帝在宗教界和綠林圈子裡保不齊還埋著什麼呢。
事兒又繞回來了:真遠抓陳瑞錦做什麼?
這會子天都快亮了,賈琮四面張望了一眼,回頭向裘良道:“我跟王爺任性一回,但凡不離譜,想來王爺會肯的吧。”
裘良道:“先生才剛救了王爺闔府性命。”
賈琮點頭:“請裘大人幫我出個懸賞緝拿的告示。”遂留了十幾個人在廢墟處等看真遠可會回來,他們先領人回了成都。
這日中午,真遠蹤跡不見,成都城內便開始貼出了告示,並有人快馬送往蜀國各地,畫影圖形緝拿惡道真遠。告示上說,青城山無名觀惡道真遠與其同夥清霄、玄誠皆借了道士身份做拐賣人口之事,擅以各色手段拍迷孩童、幼女,姿色好的留著煉丹,姿色遜些賣予人牙子。今蜀王已派天兵拆了此觀,當場擊斃人販子惡道玄誠、活捉人販子惡道清霄。有一人販子首領惡道真遠在逃,今舉國通緝。畫影圖形乃是裘良親手執筆,畫得與真遠逼似。賈琮命匠人立時雕成章子,一張張的蓋出來。
這告示貼出去後,滿城譁然。蜀王府下頭那四十九個冤魂才剛剛超度幾日?百姓對“人販子”三個字已恨之入骨且懼之如鬼。一下子牽連了滿城的道士,許多人閒得沒事做,便去道觀裡頭辱罵道士泄憤,還有往道觀裡頭潑糞水的。
賈琮已經三天兩夜沒合眼了,只是實在睡不著,腦子緊得跟上發條似的。躺了會子翻身爬起來把窗戶打開,盼著陳瑞錦能忽然從外頭飛進來。又躺了會子,探頭出去張望幾眼,沒人。最後乾脆盤腿坐在床上,口裡一二三四的數羊。
偏這會子外頭有兵士大聲喝“做什麼!”賈琮一骨碌跳下去,踏上鞋子就往外跑。只見外頭有個小乞丐,嚇得坐在地下不敢動彈。賈琮忙過去問道:“小兄弟,你是來做什麼的?”小乞丐哆哆嗦嗦舉起手裡捏的一張紙。賈琮趕忙接過來,屏著氣息往燈籠前一湊:紙條上畫了個古怪的圖形,瞧著有點眼熟,只一時想不出是什麼。
乃問那小乞丐,他道:“有人給我了三個饅頭,讓我半夜送來的。”
賈琮點點頭,盯了那圖形半日。有個守衛的兵士在旁覷見了一眼,道:“怎麼跟個面具似的。”
賈琮猛然一捏拳頭:“金沙面具!”這圖形頗似三百年後的人從金沙遺址挖出來的三千年前的那面具。立時喊道:“帶馬,裘良家砸門!”
半個時辰之後,讓賈琮鬧起來的裘良領了三千兵卒包圍青羊宮。不論裡頭的道士說什麼一律拿在一旁,將此“川西第一道觀”里里外外細搜三遍,並沒有找到陳瑞錦。
賈琮笑眯眯走到主持道士跟前道:“地窖啊、地道啊,都在哪裡?道長還是老實點告訴我吧。我看道長不像個壞人,只是不要逼著我幹壞事。我姓賈的平素好說話,不高興的時候殺人挖墳拆房子都不眨眼的。道長且想想,為了一個人販子值不值得。”
那老道士只念了一聲“無量天尊。”
賈琮又從諸位道士跟前走過,旁人都還罷了,有個矮個子道士朝他眨了眨眼。賈琮乃又道:“這樣吧,先分開來審問。審到日頭出來還沒人說話,就把這道觀拆了吧。”他聳聳肩,“一回生二回熟。”
眾兵士應聲而下,賈琮與裘良遂就在三清殿問案,將道士們一個個拎進去問話。眾道士都說諸事不知。待輪到那矮個子道士,他立時道:“元辰殿下頭有個地窖。”
賈琮道:“你帶我去!橫豎他們都在前頭,咱們從後頭出去沒人看得見。”那道士遲疑片刻,應了。
二人匆匆趕到元辰殿,道士搬開東邊角落一座貢案,手腳麻利的掀開地下一個大蓋兒,露出一個大水缸那麼大的地洞口來。賈琮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渾身微顫,舉著燈籠走了下去:果然是個極大的地窖。地窖裡頭有女子靠壁而坐,盈盈含笑:“來的好快。”
賈琮幾步走過去舉起燈籠照了照她的臉,輕輕將燈籠擱在一旁,雙手緊抱住這女子,口裡道:“兩日便是六秋。一年半沒見了,我想你想的緊。”
正文 第405章
卻說賈琮從青羊宮元辰殿的地窖里找到了陳瑞錦抱了半日,因聽見鐵鏈聲響起,低頭一看,陳瑞錦雙腳腳踝被鐵扣圈住,心中如針扎一般,輕聲問:“傷著沒?”
陳瑞錦含笑道:“無事。只是這鎖開不了。”
賈琮回頭瞧領著他來的道士,道士忙說:“是那位送這姑娘來的道兄親鎖上的,鑰匙他帶走了。”
“真遠那惡道!”賈琮捏了捏拳頭,乃從靴子裡拔出一把匕首來。這玩意是早年賈赦搬運榮國府大庫房時找到的,說是難得的寶刃,他們家老祖宗賈源曾用過。因賈琮時常在外頭亂跑,便給了他。匕首雖好,劃了半日只粗劃開一道口子。
賈琮想了想,問那道士:“你們觀中可有綠礬油沒有。”
“有。”道士道,“在師祖之處。”他眼神複雜的看了看陳瑞錦。
陳瑞錦站起來向他深施一禮:“多謝道長。”腳上的鐵鏈叮噹作響。
賈琮也不知道陳瑞錦哄了人家什麼,乃道:“你師祖保不齊是讓真遠哄了,終究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又長得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這些事過後再查。裘大人斷案無數,他若是清白的自然會還他清白。”
道士念了聲“無量天尊”。橫豎地窖都領人來了,多一件少一件無妨。遂又領著賈琮到後頭一處煉丹的小院子,找到一個鬼臉青的大瓮。賈琮命人將此物搬到地窖中,向道士說:“你先回去,假扮什麼都沒說。”那道士應聲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