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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鏢頭道:“京軍和御林軍是他親自整編,別處是他手下將軍去整編、完事兒了他過去檢閱一番。橫豎上半年都已整完了。近幾個月四處在搞軍事演習,燕國境內時常有官兵跑來跑去。故此, 燕國的土匪都避開了,還有許多跑去別國的。”
“跑去別國作甚?”
熊鏢頭道:“北邊的平安州、南邊的兩廣台灣早已沒了土匪,福建這幾年也沒了,江西的也剿滅得不剩多少。燕國境內最大一個匪巢燕山張麓,不知何時莫名不見了,近日才聽說是攝政王悄悄派人剿了。”他頓了頓,“派的便是那位新上任的天津知府。”
石光珠倒吸了口冷氣,驚呼:“是他?!鏢頭哪裡聽來的信兒?可准麼?”
熊鏢頭笑道:“干我們這行,別的不知道,土匪的事兒門清。他們裡頭委實有傻子,不傻的也多。攝政王既想興商貿,剿匪乃頭一件事。燕國的官兵哪裡是土匪打得過的。故此燕國境內讓大伙兒鬆快些無礙。”他正色道,“齊國國力弱,齊人性子又剛猛,故此匪盜極多。這麼長的車隊,難免被人盯上。我早就跟兄弟們說了,一出燕國境內便得打起精神來。”
石光珠點點頭:“辛苦鏢頭……等等,燕國少匪?為何我四處聽說遇匪的?”
熊鏢頭奇道:“我竟沒聽說過?除了前陣子人牙子時常遇匪,那是天津知府故意放進來的別國官兵。”
石光珠驚道:“當真是別國官兵?我還當謠傳。”
熊鏢頭思忖道:“據我所知,燕國本來少匪,自打賈維斯將軍整編好兵卒之後便更少了,縱有也都在極偏僻之處。咱們走的乃是大官道,時常有官兵巡邏。土匪來這兒打劫不是找死麼?”
石光珠怔了半日,苦笑道:“我們家當真沒走錯。賈琮好狠厲的手段。”又暗暗鬆了口氣——既是出了燕國,就不必怕他了。
果不其然。進入齊國不足四個時辰,頭一波土匪便殺下山來,足有三四百。熊鏢頭從容掃了他們一眼,命手下的鏢師:“取旗子出來。”鏢師們便七手八腳從行囊中翻出一面大旗高高懸起。旗為紅色,上頭繡了一個圓乎乎古怪的圖案。繕國府的人都嚇得不敢出大氣兒,石光珠已拔出腰間佩劍。不想對面的匪首看了那旗半日,吹聲口哨,領著人走了!眨眼蹤跡皆無,如同不曾來過一般。
熊鏢頭吩咐收旗趕路。石光珠鬆了口氣,催馬來到近前:“熊鏢頭,這旗是何物?怎麼土匪瞧見了就跑?”
熊鏢頭笑道:“這是我們東家玩的一個花招,石大爺就不用知道了。”
石光珠也不追問,道:“後頭若再遇上土匪?”
熊鏢頭道:“大宗的多半都能嚇走;小宗的麼,石大爺放心,我們不是吃素的。”石光珠見其胸有成竹,一顆心漸漸放回肚子裡。
到了這日晚上,又來了一撥土匪。這回只有四十來個人,且天色太黑、熊鏢頭沒讓把旗子放出來,只領著人咚咣打了一氣,將土匪打跑。後頭又來了十來撥,人多的看見那旗就跑,人少的眾鏢師都能打退。見得多了,石家眾人漸漸便沒最初那麼懼怕土匪了,膽兒也大起來。
待過了齊國進入吳國,熊鏢頭仿佛也鬆了口氣。石光珠忙問可是安全了。熊鏢頭道:“比燕國雖比不了,比齊國卻好得多。”
石光珠笑道:“吳國最重商貿,少不得下狠手收拾土匪。”
不多時,全家上下都知道今後不再有那麼些土匪了,都鬆快許多。
半個時辰之後,車隊翻過一座矮坡,主子奴才鏢師都累得厲害,石大老爺遂命在山腳下歇會子,幾個大管事張羅著餵馬、整理東倒西歪的行李。這會子已入了臘月,天兒正冷,又在荒郊野外。藏在車裡頭的還罷了,駕車的和坐在行李車上的都霎時凍得四肢僵硬。偏這會子不知何處飄來股甜香味兒,眾人都說沒聞過,不知什麼吃的。
有個鏢師笑道:“這不明擺著是烤紅薯麼?前幾個月我去鄂國走了趟鏢,吃過好幾回呢。”
一個嘴饞的管事忙問:“烤紅薯是何物?從前竟未聽說過。”
鏢師道:“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吃食。賤的很,極好種的,熱乎乎的烤著吃最甜。聽聞早先也是番國之物,南邊叫番薯。我朝已種了數十年,只是種的人少、沒流到市面上。最近幾年忽然多了起來。尋常百姓買不起米糧的,便吃這個和西洋馬鈴薯。這味兒,想必是左近哪個農家在烤呢。”
那饞嘴管事登時瞧著大管家:“這麼冷的天兒,既不是貴重難得之物,不如買些來吃個山野新鮮?”
石光珠在旁聽見了,笑道:“也好。我聞著十分香甜,讓人去買幾個來。若好吃,趁熱給太太送個去。”饞嘴管事趕忙答應一聲,跳上馬循著香味兒找去了。
不多時,那管事笑呵呵跑了回來。見著石光珠,一面從懷裡掏出熱騰騰的烤紅薯一面說:“大爺,轉過這個小彎子便有一家茶鋪子,這個就是在他們家買的,好生便宜。他們還燒著熱乎開水,不如請主子們吃口熱茶去?”
石光珠接過烤紅薯,不知該如何下口。那鏢師笑道:“大爺掰開便好。”
石光珠遂掰開一隻,那甜香味兒撲面而來,不覺笑了。乃咬了一口,連喊:“好甜!”忍不住又吃了兩口,命人送兩個給老爺太太去。
七八隻烤紅薯眨眼讓主子們分了,老爺太太小爺小姐都說好,問是哪兒買的,還讓再買些來。石光珠又說了茶鋪之事。石大老爺立時說:“既有熱茶吃,過去歇息片刻也好。”
他開了口,眾人少不得都動起來。趕著馬車繞過小彎,見路邊果然有個茶鋪。只是地方雖不小,也只能坐下繕國府的主子並些個有臉面的奴才,外頭還有三百多人,並鏢師們依然立在山間吹冷風。茶鋪的老闆娘三十多歲,生的俏麗潑辣,猶如山間一朵野花。石家二爺最好女色,忍不住拿話勾搭那老闆娘。老闆娘也上道,翻回頭勾搭他。二人眉來眼去了半日,石二爺趁那老闆娘來倒茶的功夫握了她的手,老闆只做沒看見。石大老爺咳嗽兩聲他才放開了。
這茶鋪子平素也極少遇上這麼多客人經過,遂沒燒許多開水。故此便不是人人都有熱茶吃的。先給石家的主子們上了茶,後給得臉的奴才吃些,便沒水了。鏢師們想吃得等下一波。石家有個小爺,年紀雖小,心思卻好。他只吃了一口茶便道:“我吃不了這麼些茶。熊鏢頭如不嫌棄,就在我這兒吃兩口?”
熊鏢頭猶豫片刻,抱拳說:“多謝小爺。”他遂大踏步走過去,拿起茶碗來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喝了兩大口。
便聽“咣當”一聲,熊鏢頭猛將茶碗砸於地上,指著那老闆娘喊道:“不好!茶里有蒙汗藥,這是黑店!”
只見老闆娘與老闆並肩而立,含笑念到:“倒也倒也~~”
滿屋子人都都迷糊了起來,唯有熊鏢頭才剛吃下茶去,藥性尚未起來,喊道:“快進來!這兒是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