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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滁被捆在一旁,大罵:“無恥!強奪人婦!”
白大爺呸道:“你不過是我家一個夥計,哪裡配得上她?”
白令恩喝道:“胡說!”乃指著他孫兒道,“這女子已迷了你的心神!今日我非讓你清醒清醒!”還來不及揍他,方才去殺人的兩個兵士苦著臉回來了——白令儀的長孫持劍護著那女子,沒人敢動,這會子正僵著呢。老頭兒愈發急了,“我親去殺她!我就不信,她是妲己轉世不成?”抬腳就走。他孫兒趕忙在後頭跟著,丁滁被捆著干著急沒有法子。
趕到丁家一瞧,愈發熱鬧了。原來除了他已經查出來的那六個,還有兩個,加丁滁九個!其餘那八個都來了,不計前嫌團團圍住那女子。白令恩看這臘氏被嚇得面色蒼白、渾身微顫、楚楚可憐,容貌果真令男人肝顫。只是白令恩這會子已滿心將孫輩不合悉數記到這女子頭上了,看她美貌猶如紅粉骷髏,虎目圓睜向侄孫、孫兒道:“你們祖父、伯祖父屍骨未寒,你們竟為了一個女子痴迷至此!這女子必是狐妖無疑。”
這幫孩子都如瘋了一般,只死死護著臘氏。有個孫子喊道:“祖父要殺她先殺我!”
白令恩愈發怒氣上頭,一腳將孫子踢倒:“我沒你這個孫子!”
白令儀那長孫見他心意狠絕,拔出長劍架在自己項上,滾下眼淚道:“叔祖父若想殺她,我也不活了!”
親兵齊聲喊:“大爺不可妄為!”白令恩氣的指著他半日說不出話來。僵持了半日,見年輕人個個不肯退縮,白令恩甩刀在地,轉身大步離去。
老頭強撐著回到自己院子,登時倒在了床上;那頭一群男人都知道這狐狸精的帽子戴上便難摘下來,趕忙悄然將臘氏送走藏了起來。待丁滁回家,媳婦已沒了蹤影,乃跌坐與地。龔三亦過來之時,白家已經是一團亂麻。
數日後,原本藏於一個小莊子的臘氏忽然失蹤了。龔三亦忙說:“此女必是誰家派來的細作!如今已經挑撥得白家內槓,她便被主家接走了。”白令恩連聲贊成。那些為臘氏所迷的男子哪裡肯信?都疑心旁人私自匿了此女,鬧得愈發厲害了。白家出事,香港的生意難免跟著亂。龔三亦趁勢挽起袖子多管閒事幫了他們一把。丁滁瞧出他怕是懷了旁的心思,遂暗暗幫著他。
賈琮聽說了,悄悄同龔鯤議論道:“這臘香珠若是一心一意同那個丁滁過日子多好!”
龔鯤道:“她本是想做太子妃、皇后的人,哪裡瞧得上丁滁。”
賈琮搖了搖頭,又道:“我昨日得了封京中柳二爺的信。”他乃嘿嘿而笑。那信上頭只有兩個字:“已妥”。又悄悄告訴了龔鯤。
龔鯤覺得好笑,問道:“你是想讓這些太上皇的宮妃更換身份入民間?”
“嗯。”賈琮道,“天下大亂的好處就是哪兒都能弄到身份。那些道姑,肯嫁人的送身份送嫁妝放出去,不肯嫁人的關著干粗活。且看有幾個願意為太上皇守寡到底的。”
龔鯤道:“只是沒人知道,與你沒用,還白送那許多錢力。”
賈琮道:“她們才初嫁時自然不敢說。柳湘蓮自稱與太上皇有仇,要嫁掉他的女人出氣。宮妃們一則怕這些綠林賊人再生事端;二則依著她們的身份,再嫁便不止是死一個人了。故而難免會暗暗打探宮中的動靜。這等事燕王必是不會管的,又不是他的女人丟了!小聖人與太后縱然想管,管得了麼?最終必是不了了之。日子一長,等妃嬪們生兒育女了,又看朝廷跟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似的,難免會想跟娘家聯絡——她們裡頭幾乎沒有尋常人家出身。沒有不透風的牆。皇帝的女人嫁與尋常百姓,這等事兒比花魁有趣多了!縱然我們不煽風點火,管保眨眼傳遍全國。至於其他諸位王爺,只怕還樂得看笑話呢。只是天家威嚴又悄悄沒了。”
龔鯤笑道:“也是這個理兒。”
最終那些宮妃兩個月內悉數嫁光了,此為後話。
過兩日,那白須和尚已溜達遍了承天府的要緊學校,向賈琮道:“既是數國都有了這等學校,我去別處走走去。”
“哦。”賈琮道,“福建、兩廣、廬國、吳國、齊國、魯國都有了,近來聽說秦國也開始建了。您老慢慢挑去。”和尚點點頭,看了他一眼,神色古怪。賈琮只做不察,道,“您老既認得小聖人,有件事想煩勞您跟他打個商量。”他遂說了雅芝郡主與詹麒之事。
和尚思忖片刻道:“義忠親王也是先帝嫡長子。既是只剩了這麼一個孫女,又已平反,此事倒是不難。”
賈琮拱手道:“多謝了。”又說,“給我爹買爵之事您老別忘了哈~~”和尚瞪了他一眼。
親送這老和尚乘船離港,賈琮眉頭擰了起來。陳瑞錦這種打小在宮中當衛士訓練的人眼睛是不會看錯人的。白須和尚八成有心做什麼對自己不利之事。只是現在人都走了,還察覺不出他要做什麼。後來並不曾聽說兩廣、福建等地有老和尚去跟孩子們說話,也不知他去了何處。
時入秋日,許多消息接二連三傳來。魯王終於病故,襁褓中的幼子立做新的魯王。因有位得道高僧說這孩子得在廟中養到周歲,故此暫不接回魯王府。魯王妃出家為尼,說是為了乾淨。太后心知她是瞧不上自己兒子的病;只是她既肯出家,作婆母的依然讚賞。
魯王一死,他的女人就多餘了。平素的衣食、月錢也不少。太后乃日日在其餘妃姬跟前嘀嘀咕咕,話里話外都說王妃節烈。魯王妃聽說了,遣了個姑子招這群女子去她庵堂說了一回經。眾女聽了經皆大徹大悟,回府後悉數稟告太后說也想去王妃庵中出家。太后更加讚賞了。沒過多久,魯王的姬妾全部落發出家。起初太后沒事也會去她們庵中看看,教導幾句。後有個和尚告訴她,庵中多陰氣、去多了會折壽,她遂不再去了。
諸事漸平。這一日秋高氣爽,魯王妃正在庵中跟著孟大嫂習武,她大哥劉戍打發人來給她送東西,並有厚厚的一封信。魯王妃見之大驚,忙看她哥哥送來的東西,果然包袱裡頭是一個斗笠和一套和尚穿的僧衣,喜得眼淚登時流了下來。
這天下午,朱桐接了個戴斗笠的矮個子和尚回家替幼子祈福,和尚到了屋裡就變成了姑子。這姑子見了朱家小爺,一把抱在懷中使勁兒大哭。那孩子才吃飽了奶在睡覺,讓她驚醒了,老大不高興睜開眼睛看了看這姑子,也哇的哭了。一大一小各哭各的,好生熱鬧。朱桐在旁含笑道:“哭得那麼大聲,莫嚇著了我兒子。”姑子只不理他。
朱桐瞧了她會子,低聲問:“你叫什麼?”
“我老子沒給我取名字。”姑子哽咽道,“家裡頭都叫二姑娘,臨要出閣子時太太給取了個名兒叫二娘。”
朱桐湊到孩子跟前哄了哄,又說:“那你給自己取個名字吧。”
姑子想了想:“前些日子出家,師父給我取了個法號叫淨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