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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紫英道:“非常之人多半有非常之願。他以常人去推斷非常人,栽了倒也不怪。”

    遂硬著頭皮去見司徒磐。司徒磐瞧他二人的模樣就知道沒什麼好事,沉著臉道:“事已至此,說吧。”

    馮紫英垂著頭掏出冊子來一條條念了,最先幾條之後便是他自己的兒子,司徒磐含笑瞥了他一眼。而後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偏馮紫英念了許久,聽到他兒子竟結交將領不禁一腳踢翻了茶几子;馮紫英只管接著念。最終聽罷,司徒磐森森的道:“倒是比他們老子還強些。”因打發人去問王妃婁氏老二什麼時候回京。一時那人回來說是早先得了信兒,年前必趕回來。遂命馮紫英只做無事。馮紫英回去將兒子暴揍一頓老拳,勒令其再不許與姓司徒的往來。

    眼看著就是年關,司徒磐也得了信兒,他家老二四五天前已在城外一處莊子歇著了,只不進京。顯見此事古怪,便問馮紫英。馮紫英垂頭道:“那日回去我將我家那臭小子打了。”司徒磐哼了一聲“倒是警覺”,撤身走了。

    到了大年二十九,司徒岧依然不見有要回來的意思,王妃早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日使人問十幾回。司徒磐本想不管他,被王妃擾煩了,乾脆親自騎馬出城,直奔司徒岧住的那個莊子而去。

    到了那莊子一瞧,司徒岧的手下個個嚇得就地跪下,噤若寒蟬,又不敢吭聲。司徒磐問道:“你們主子呢?”有個小廝戰戰兢兢指了指主屋。司徒磐催馬過去。

    屋裡人要多些,也是一見他就跪,垂頭不語。司徒磐隨意點了一個人讓領路,那人渾身發顫爬起來,領著他到裡頭去了。

    司徒磐一進屋子便皺起眉頭。這屋子密不透風,窗簾掛了好幾層,大白天的案頭卻燃著燭台,地下燒著碳盆,銅鼎中雖燃了百合香,仍有異味撲面而來。帳子是打起來的,司徒岧躺在炕上,一看他老子進門先怔了片刻,忽的拿被子將腦袋蓋上。司徒磐不禁有幾分好笑,走過去揭開他頭上的被子。司徒岧立時又蓋上了。司徒磐乾脆一把將他身上的被子掀翻一看:司徒岧縮在土炕內側,兩手抱頭蜷起來,簡直是個球。

    司徒磐心裡氣不打一處來,冷笑道:“敢做如何不敢當?”

    司徒岧默然不語,只抱著腦袋渾身發顫。

    司徒磐越瞧他越煩,遂撤身走了出去。出門吸了兩口氣,抬腿踢了門口跪著的他兒子隨從一腳,將那人踢出去老遠。只聽身後的屋子裡猛然傳來大大的哭聲,撕心裂肺。司徒磐佇立著聽了會子,罵道:“銀樣鑞槍頭!”拿起腳來走了。

    回府後,王妃又打發人來問老二何時回來。司徒磐道:“已在城外多日了,只不肯回京,我也不知道緣故。”王妃聽了便要他派人去接。司徒磐只說沒空,要接讓她自己接去。

    有他身邊的貼身隨從道:“王妃見了二殿下那模樣,怕是要心疼的。”

    司徒磐道:“讓她心疼去。老二今後便專管哄他母親開心便好。”此言不曾避人,該聽見的都聽見了,眨眼傳遍闔府。

    不多時,王妃便駕了車馬出城去,在那莊子裡耗了半日,天黑前終於將司徒岧接了回來。當晚,司徒磐命人將另外三個兒子拿在堂前打了五十到二十板子不等,又命關在院中閉門思過不許過年,唯獨沒動司徒岧。府里的人都清楚,二殿下這回當真將他們王爺惹惱了。

    眨眼到了大年初三,司徒磐在府中設宴招待些要緊的幕僚下屬,秦三姑竟來遲了!她只請罪說出記錯了時辰,然此人縝密周到司徒磐極清楚。口裡道是無礙,心中難免生疑。又見她給馮紫英使了個眼色,愈發惦記了。待酒席散去,眾人湊在一處說些閒話,果然見馮秦二人先後出去。司徒磐忙命下頭一個心腹悄悄跟著。一時那他二人先後回來,沒事人似的。

    司徒磐便假意小解,到後頭招那心腹問話。那心腹支支吾吾了半日。司徒磐知道他二人都與榮國府那兩個小子極好,嘆道:“可是賈環弄出什麼事來了?”

    那心腹連連搖頭:“與他們府里並不相干。”欲言又止。司徒磐便盯著他。那心腹低頭道,“秦三掌柜說,說……方才她下頭的人得了個信兒。”

    “嗯?”

    那心腹愈發將頭垂了垂:“秦三掌柜開了間酒樓,今兒有幾個平素同二殿下交好的小爺在一處吃酒,說……說……”

    司徒磐心中一沉:“說什麼?”

    “說二殿下了不得,捅了件大簍子被王爺發覺,急匆匆的竟想得到應對之策。有位小爺道,聽說是使了苦肉計。另一個說,不是。看著像是苦肉計,實則乃是自污。橫豎王爺這幾年不會惦記他了,比其餘兄弟還穩妥些,他更便宜暗中發力。再一個說,二殿下好生機智。前頭那個道……他道……”那心腹偷偷瞄了司徒磐一眼,“他道,是跟王爺學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司徒磐隨手抓起一個花瓶便往地上砸,瓷片飛濺。半晌,乃笑道:“合著他老子是螳螂,他是黃雀。”

    次日便下令次子司徒岧移居城郊一處小院子閉門讀書,使了兵卒日夜守著,不許出院牆一步。實在便是畫地為牢了。

    王妃大驚,求情無用、哭鬧無用,急了,問道:“岧兒究竟做什麼了?他也不說,王爺也不說!縱是做錯了點子事,他終究是你親生的兒子。”

    司徒磐淡然道:“你兒子好本事,說是去江南遊山玩水,實在連我的心腹之人也撬走了。他若不是我親生的兒子,早已人頭落地。”

    王妃愣在當場回不過神來。

    數日後,王妃只說想回趟娘家,司徒磐瞧了她一眼,答應了。王妃乃點起車駕回了婁府,才一進門,便看見他幼弟婁規匆匆從裡頭接出來。王妃急問:“你們都說做得機密,王爺是怎麼知道的!”婁規長嘆一聲。

    姐弟二人到了書房,外頭使人守住了,婁規低聲問道:“王爺可知道姐姐也在裡頭主事?”

    王妃道:“他不知道,連岧兒自己都不知道。”

    婁規道:“那保不齊過幾年還有回天之力。”又搖頭道,“二殿下這回急了些。本來無事的,我們低估了賈維斯與賈琮二人。在井岡山下一計不成,我苦勸他回京,他只不肯。終究是年輕氣盛。”遂將前事細說了一回,末了道,“誰知道萬彰竟是個廢物,被行刺不成反他們抓了。”又不禁笑道,“那個賈琮實在有趣,給他頭上貼了張簽子,上頭寫了‘人質’二字開路,遇見人多之處竟換成了‘姦夫’。萬彰是王爺的心腹,我們投鼠忌器,不敢再動,又因年關將近,便留下幾個人一路跟著他們,其餘的趕緊護著二殿下先行快馬回京。在京郊遇上姐姐的人。”

    王妃道:“馮紫英打兒子,顯見是知道了。他都知道了,王爺能不知道麼?往日他不查乃是不曾想過去查這個。都是年輕人,做事能縝密到哪兒去?一查便都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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