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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皺眉:“這不是放虎歸山麼。”
“不是放虎歸山。”侍女微笑道,“是放虎去另一座山。南美那邊已經開始買非洲黑奴、建種植園了。”
沈氏又想了半日,搖頭道:“不妥。斬草除根的好。”
侍女冷冰冰的道:“沈姑娘,咱們都是辦事的,只要聽上峰之命便好。”沈氏緩緩吸了口氣,低聲答應。侍女又道,“包家強奪的那些民產悉數發回原主。”
沈氏大驚,失聲喊道:“什麼!發回原主?!”
侍女奇道:“不然呢?難道你想要?你人在吳王府,要外頭的產業何用?”
沈氏忙說:“我要來作甚。只是陳瑞文大人幫著做了這麼些事兒,難道不給點子好處?”
侍女道:“這些事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他拿著吳國的俸祿,自然當替吳國做事。”沈氏還欲爭辯,侍女厲聲道,“好了!照上峰的意思辦。有原主的悉數發還原主,找不到原主的收歸國庫。沒陳瑞文什麼事。”沈氏咬咬牙,勉強答應。侍女盯了她會子,輕聲道,“我勸沈姑娘莫要得意忘形。局座能讓你從泥瓦匠的老婆變成王妃,就能讓你從王妃變回泥瓦匠的老婆。”
沈氏立時垂頭:“妾身不敢。”
侍女淡然道:“你未必不敢,你只不能罷了。”沈氏不敢吱聲。
此日,陳瑞文得了沈氏傳信,果然是依著“局座”所言。只在後頭添了兩句話:要成大事,先得人心。陳瑞文思忖著:她與小世子皆毫無根基,想要民心倒也沒錯。錢財之物,有了權,慢慢總能弄來。這女人不驕不躁,比先頭那位強出去許多。
遂當真依了其言。吳國上下頓時如滾油澆水一般沸騰起來,連房大人都變作了房青天。房大人聽著聽著,漸漸迷瞪了,還以為自己當真是個青天。遂跑去向陳瑞文道:“包家老頭老太婆那墳,聽說也埋了許多好東西。不如掘出來給百姓出出氣。”
陳瑞文想了想道:“不可。若掘出來,誰不知道那裡頭有東西?俗話說,死者為大。房大人應當使人小心看護,莫被百姓損壞撒氣才是。”
房大人雙目鋥亮,豎起大拇指連聲贊道:“還是陳大人高明!”
這會子已是十一月。包家闔族已被押送到海州港預備乘大海船出海,遠渡南美。掌管發配的是個姓劉的將軍,與衛若蘅交好。這幾年也不是沒有罪犯被發配去南美,皆如牲畜般胡亂關在幾間屋子裡。偏這回發配包家,卻包了兩座客棧,將他們一戶戶關在小院子裡。有人問起來,劉將軍便說:“是衛大人的主意。他來信說,包家有才,到了南美那邊他還可用用,莫要傷著了。”
臨行前三日,守衛兵士懶洋洋的打瞌睡。忽然,數張大漁網從天而降,網住了守衛頭目及其左近的幾個兵卒。幾個人齊聲大喊。只見明晃晃月亮之下,一大夥黑衣人不知從何處跳出來,伶俐如狸貓翻入院牆之內。不一會子功夫又從裡頭翻牆而出,背上背了人。這撥人動作實在太快,待旁的兵士趕過來,他們如兔子般飛跑,眨眼跑遠。這些守衛都是步兵,沒有馬,撒腿在後頭追。黑衣人跑到碼頭,早有了一艘小海船泊著,遂飛快跳了上去。兵士們才剛追到船邊,那船已飛快的離了岸。兵士們趕忙登上一艘官船去追,那小海船突突突冒起濃煙,如拉拽著尾巴一般,官船壓根追不上,眼睜睜看著他們化作一個黑點兒。
回頭查看被劫走之人,乃是包三爺之家小。案頭留了一張帖子,上頭寫著六個大字:太湖水匪王五。
此事要緊,劉將軍使人連夜飛馳回金陵報信。陳瑞文大驚:“包家還認得水匪?莫非這水匪本是他們家養的?”趕忙傳信進吳王府。
沈氏那侍女聞聽大笑:“這個劉將軍是個什麼二貨!他倒是沒想想,包家出事尚不足三個月,書信從吳國傳到南美再傳回來少說得大半年。”
沈氏恍然:“是了!他得的那書信壓根兒不是衛若蘅將軍寫的。”
侍女道:“此事明擺著。既然劉將軍說信是衛若蘅的,可知字兒是衛若蘅的。衛若蘅不可能從地球那邊寫信過來,唯有旁人仿照他的字跡了。”
沈氏拍案:“衛若蘅那個小妾曾氏!”
侍女點頭:“不錯。曾氏與包老爺在上海港共事多年,早已串通一氣。至於什麼太湖水匪,顯見不是包家養的。想必與曾氏和包老三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往來。”
沈氏略思忖片刻,點頭道:“不錯。倘若是包家養的,必然得先救包老大包老二,他們家小都未必會救。如今只獨挑了包老三一家。”乃冷笑道,“聽聞包老三是個紈絝,諸事不會,偏在家中素來得寵。不想他遇事竟只顧著自家,置兄長不顧。”
侍女想了想道:“包老三雖紈絝,本性倒是不差。我疑心此事他並不知道,乃是曾氏與甄藏珠兩位合謀的。”
沈氏怔了怔:“為何?”
侍女道:“他二人必然有謀。”她乃笑道,“這三個人裡頭,包老三是最沒腦子的。在上海他也不管出主意、只管做事。甄藏珠多半時日都在金陵衙門,故此曾氏反倒慣於主事。依我看,那兩位當是故意甩掉包家那兩位、留住包老三的。”
“包家那兩位都是人才,為何不要?”
“一山不容二虎。包老大包老二皆是做主之人。若合在一處,日久天長的曾氏恐怕壓他們不住。”侍女道,“此事定然沒完。娘娘且等著。包家的海船離港之後,上海那邊定然會鬧出事端來。”
沈氏忙問:“如何是好。”
“什麼如何是好。”侍女閒閒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們還能強過娘娘去?”沈氏抬目看了她幾眼。總覺得此女什麼都知道,偏不肯告訴自己。仿佛是故意不讓自己有防備似的。
包家海船離港的日子因那事延遲三日,終悄然無息走了。
次日,有賊人闖入先世子府,劫走了先世子之嫡長子。
正文 第813章
救出吳國先世子嫡長子的便是甄藏珠。二人星夜登船, 從長江順流而下,於次日下午抵達上海港。棄舟登岸,甄藏珠領著太孫上了一輛馬車, 兜轉半日來到一處小農莊。包三爺全家便在此暫住。
太孫見著了舅公,一路驚惶頓時散去,爺倆抱頭痛哭。甄藏珠只在旁默然看著。他二人哭完了, 包三爺握了甄藏珠的手道:“一則大恩不言謝,二則咱們兄弟這麼些年、犯不著說那些話。”
甄藏珠點點頭,又道:“只是世子不知讓王爺藏到哪兒去了。”
包三爺嘆道:“早年你勸他收斂些, 又讓我勸他,還讓我二哥勸他。我們甥舅幾個全當耳旁風, 一個字聽不進去。如今看來,你說的分毫沒錯。”
甄藏珠道:“我若說重些、搬出先義忠親王來, 也許世子能聽進去一兩句。”
太孫苦笑道:“我父親做了這麼些年太平世子,甄大人說什麼都無用。只是如今內有妖妃惑主、外有佞臣當朝, 我祖父只聽沈氏與陳瑞文的。竟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