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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瑞錦擺手道:“你不必為我做牛做馬。你記性好、過耳不忘,我用得著。”
鈴鐺聞聽立時說:“我姐姐記性也好!她也過耳不忘的!”
陳瑞錦眉頭一動:“知道了。她若當真有天賦,也用得著。”
鈴鐺喜得又掉下淚來,半晌才說:“奶奶,我姐姐本無意勾搭大爺的……”
“可以理解。”陳瑞錦搖搖頭,“橫豎我會查她的。”
賈琮將近晚飯的功夫才回來。小兩口吃了飯,陳瑞錦將鈴鐺姐倆之事說了。乃慨然道:“果然還是你們後世好。”
賈琮抿了下嘴唇:“文明多半是向前發展的嘛。後世的性別歧視依然不小,但奴才這種職業基本消滅了。而且後世女子有不成親的權力,這才是她們比眼下的女子最幸福之處。”他想了想,道,“後世……林姐姐挺有名的。雖然她死的早。”陳瑞錦抬目瞧著他。賈琮想了會子,道,“後世人時常惋惜她早死。殊不知,早死與她而言也是運氣。若沒死,不論……嫁給誰,賈史王薛這四家一倒,她也逃不脫一個官賣。不論是賣入娼門、做小妾、做丫鬟,要配什麼男人都不由她,那才是最慘的。”
陳瑞錦托著腮幫子發了半日的愣,忽然說:“我在猶豫要不要幫鈴鐺那個堂姐。”
“不敢用嗎?怕心性不穩?”
“嗯。牢獄中堂姐教鈴鐺的那些事……可知是學過許多手段的。她在裘家會落敗,一則身處奴位、實在太弱,二則裘大奶奶膽子足夠大——尋常婦人多半不敢忤逆丈夫。”
賈琮點頭:“她的計策理論上不應該落敗。”
“鈴鐺還小,她堂姐的心思未必都會告訴她。裘氏愛才且心細。既收了鈴鐺,少不得會查查。縱然查不出她是沈家的小姐——這一節在她們姐倆賣入裘府前便被改掉了,裘氏一個後宅小姐並沒有本事查到外頭的事;也必知道那位堂姐之所為。堂姐若是如鈴鐺所言那般無辜,她為何不連堂姐一道救了?也有過耳不忘之才,弄到身邊來做個管事的媳婦子不是很好用麼?”陳瑞錦悠悠的說,“我若沒猜錯,那位沈家堂姐打的是裘氏胞弟、裘家二爺的主意。尋常大戶人家,主子身邊服侍得好的貼身大丫鬟、外頭的粗使丫鬟,配人都會晚幾年。那堂姐根本沒想到自己那麼快就要配人。自己做不得主不說,可供選擇的都是些歪瓜裂棗。事出突然,迫不得已方找上了大爺。”
賈琮想了想:“發電報問問五叔吧。你看,聰明、美貌、有手段、有往上爬的心思、還過耳不忘。送入牛家的那個劉雲溪姑姑不也是如此?五叔說過,這種女細作最難得,一百個裡頭難訓出一個來。橫豎我覺得,她比梅姬更合適當細作——梅姬實在太小了,阿彌陀佛我有罪惡感。要不送她入吳王府,把梅姬換出來?”
陳瑞錦啞然失笑:“十五歲當真不小了!不要隨便拿個姑娘就同你們家賈桂比。罷了罷了,既這麼著,我先弄她出來看看是個什麼德行。”
正文 654.第六百五十四章
話說賈琮恐怕司徒岑玩懶惰玩過了頭, 遂打發了個人去見世子。那小子口齒伶俐, 說話跟倒豆子似的:“我們爺說,他想替三殿下求個情。尋常人剛成親都該有個婚假、受了驚嚇回來也該歇息一陣子。三殿下不是懶,乃是心裡頭實在想跟新媳婦好生度個蜜月。世子不如成全他,下個月再命他出來做事不遲。”
世子笑道:“原來是這個緣故。罷了,是我思慮不周。既這麼著, 再放他半個月的假。”乃賞了他五兩銀子, 那孩子歡天喜地走了。
晚上, 世子與世子妃用晚飯時提起此事來,道:“老三太看重那個媳婦了些。這會子新婚燕爾還罷了,惟願日後莫要耽誤他做正經事。你得空上見見老三家的,稍稍提點下。我有許多事得讓他做呢。”世子妃應了。
過了兩天,世子妃給裘氏下了帖子, 說後日欲過去她們家逛逛。裘氏心下納罕。世子妃極少出門見人的,莫非有什麼要緊事?果然,來送帖子的公公悄悄告訴裘氏的人, 世子妃聽說裘氏與榮國府賈三奶奶交好,想讓賈三奶奶屆時“碰巧”上裘氏家中來串門。
到了日子, 裘氏打發司徒岑出門逛逛。可巧賈琮下了帖子約他吃酒, 他便扮作狂生模樣出去了。一時世子妃果然乘車而來,裘氏親迎出門外。裘氏出嫁前她們兩個本來認得,親親密密攜手而入。裘氏一波三折得嫁如意郎君,內里少不得洋洋自得。世子妃既說想逛逛,遂當真引著她“逛逛”。
司徒岑雖出自天家,生性浪蕩不羈,又去了西洋幾年,還與賈琮這個後世來人往來甚密,故布置府邸時更隨性些。一應物什擺設皆以“好用”為上,其次“好看”,“顏面”之物根本沒有。世子府上多處有蜀王親筆所提的楹聯匾額,或是蜀國大儒之作;司徒岑府上一件也無,各處聯匾皆是他們兩口子自擬的。且多照看裘氏喜好,連門帘子、花盆兒都依著裘氏心思。裘氏喜寬闊,府上的屋子全都不曾隔開,能多大就多大,闔府都尋不出幾個屏風來。裘氏愛光亮,司徒岑遂建了一座花廳,三面皆安著嶺南大玻璃,光亮得都快透亮了。
裘氏引著世子妃到了花廳坐下歇息會子,世子妃贊道:“這地方好生敞亮!”
裘氏道:“我們殿下說,這個叫做落地窗,是他從西洋學來的,台灣府那邊也多用。”又指著玻璃門,“那個叫推拉玻璃門,是嶺南的新鮮樣式。有工匠從宋朝典籍中找到古法,又化繁為簡、略做增添,成了如今這樣式。”
世子妃忍不住張望道:“只是如此一來,裡頭的人在做什麼,外頭的人不就看得清清楚楚了?”
裘氏道:“外頭不過是花園子罷了,又沒有外人。無非站著些丫鬟媳婦子們,在屋裡他們不也得服侍著?”
世子妃含笑道:“這屋子,竟如玻璃盒子一般。果真你們兩口子敞亮。”裘氏婉轉一笑。世子妃吃了兩口茶,慢慢的說,“前陣子世子分派三殿下做些差事,他只推三阻四的,或是尋兩個不著邊際的由頭不去衙門。”
裘氏掩口而笑:“不過是犯懶罷了。世子只管教訓他,不必留手。”
世子妃道:“後來還是賈先生打發人來同世子討情,說他新婚燕爾的想在府中陪著嬌妻。世子方又許了他半個月的假。”
裘氏慢慢的說:“既這麼著,就多謝世子了。”
世子妃道:“只是,國事終究要緊。”
裘氏忙說:“國事我可不知道。成親那日三殿下同我說,今後我們家大事他做主、小事我做主。國事本是大事,我哪裡管的了;我只管些吃穿用度的瑣碎罷了。”
世子妃點頭道:“很是。”乃捧起盞子吃茶。
兩個主子都不說話,屋裡默然了好一會子。外頭有媳婦子進來回道:“榮國府賈三奶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