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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那藏民走了過來、漸漸靠近,賈琮忽然站起來向他打了個稽首:“這位道兄!何故穿著藏民的衣袍?莫非道兄竟是藏民麼?”
賈敘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低聲抱怨:“哪有這般直愣愣的。”
呂三姑輕笑道:“他打小如此。”
那藏民低眉一笑,也打了個稽首:“不想賈先生還記得貧道。”
賈琮道:“像你這麼老的道士真的很少,所以晚生印象很深刻。這地方外人不應該知道,你是跟蹤我們來的吧。”
這扮作藏民的便是南昌天寧觀的真明道長,賈琮等人猜測的“杏林三盜”中的一位。陳瑞錦記性好。他雖穿著藏袍,仍一眼認出來了。真明看著賈琮道:“貧道是來蜀國查真遠之死的。”
賈琮聳肩道:“不怪我。他先惹的我。”
真明又看了他半日,問道:“一僧是怎麼死的,你可知道?”
賈琮呆了。他雖盤算著要宰了一僧,還沒打算這麼快動手啊!好半日才說:“師叔祖死了?!他不是才收了個徒弟麼?”
真明一直死死盯著他們這群人的臉。見其個個驚詫、不似作偽,乃頌了一聲“無量天尊”。“一僧師兄已死了兩個月有餘。”
正文 第416章
話說真明道長跟著賈琮等人一路到了九寨溝,說是一僧和尚已死兩月有餘。賈琮大驚:“怎麼可能!他功夫高得嚇人,誰有本事殺他?”
真明道:“不知。貧道因聽說了蜀國在畫影圖形捉拿真遠,還說拿住了……”他瞧了賈琮一眼,“和尚田七。”
賈琮道:“田七和尚是真遠自己在道觀提起、他同夥招供的。我們想到杏林三盜,按圖索驥猜出他大概就是那裡頭的文元,使了敲山震虎之計嚇唬他,然後他上鉤了。我們非但沒抓到田七,連此人是誰都不知道。”
真明覷了他一眼:“不知道?”
賈琮道:“現在知道了。而且連一僧師叔祖的身份都猜到了。”
真明輕嘆一聲,道:“因恐怕一僧師兄出事,貧道連夜趕往京城,仍是晚了一步。”
賈琮問道:“怎麼死的?不會有人打得過他。被火器所傷?”
真明道:“不知。我到時他才剛圓寂兩天,去的當日便已火化。廟裡的和尚說是他無疾而終,他自己命立時便焚做灰去,好走的乾淨些。貧道是不信的。”
賈琮思忖說:“若不是他自己之命……鳳子龍孫,而且他老人家是天家輩份最高的了吧,不當這麼隨便就火化的。一座廟那種地方別人根本找不到,誰有本事害死他?你們早年遊走江湖,可曾有什麼仇敵?東邪西毒南帝北丐那種級別的。”
真明愣了愣:“什麼東邪西毒,我們的仇敵都死了。”
“漏網之魚?斬草未除根?兒孫?徒弟?”
真明冷笑道:“朝廷出手,何嘗有不除根的。”
“哈?!”賈琮張大了嘴,“合著你們這三個‘大盜’其實是朝廷暗殺小組啊!你們有血滴子嗎?”
真明皺了皺眉:“賈赦究竟弄了些什麼人教你!”扭頭看著陳瑞錦道,“你是柳可信的傳人吧。”
陳瑞錦立時想起早年自己與楊嵩的二伯在天寧觀大戰,這老道士從頭到尾在旁瞧著,想來他是認出自己的功夫路數來了。乃道:“我只認識自己的師父周大梅,並不知道往上之師傳。”
真明想了想:“罷了,你們那一路的人貧道也不知道。”隨口問道,“怎麼出了宮?”
陳瑞錦道:“無處可去。”真明輕嘆一聲。
賈琮在旁插話:“理國公柳彪的爹叫柳可立,這倆名字瞧著像是哥倆。道長,該不會柳可信柳可立是哥倆吧!前些年京城大亂,八位國公除了我們寧榮二府和理國府,其餘五家都讓王爺們修理了。我們家是有三賈名聲在外,柳家也沒什麼人物,怎麼就平安無事呢?”
真明道:“柳可信與他們府里早斷了瓜葛。”
賈敘輕笑道:“理國府投靠了六王爺,即蜀王。”
真明瞧了他一眼:“你就是那個錦衣衛的劉全?”
賈敘躬身抱拳:“正是晚輩。”幾個人心下都明白,真明來蜀國怕是有些日子了,暗暗查了他們,且見過丁氏與丁忘機母子倆。
“是你殺了真遠?”
“是。”賈敘淡然道。
真明點頭道:“不錯。貧道五十年前就想殺他了。”
眾人一愣。賈琮道:“喂,道長,你們不是結拜兄弟麼?”
真明沉著臉道:“放肆!真遠不過一小賊罷了。”
賈琮睜眼呆愣愣的看著他,心裡已轉了無數個彎子:真明聽說蜀國在通緝真遠卻沒急著來蜀國,竟是去了京城看一僧;真遠沒事便懷念田七,沒見他懷念真明;真明圍觀陳瑞錦與楊二伯打架便能認出她的武功來源,真遠親自同她打了一架卻相信她師父叫“南海神尼”。這兩位老道士都看重一僧和尚,且他們三位曾是朝廷的刺客小組。說不得這兩個老道士當年便如同秦三姑身邊李升丁明那般,乃是競爭甚至各懷鬼胎的同僚關係。
真明臉色愈發難看:“發什麼愣?誰告訴你貧道與他交好?”
賈琮抿了抿嘴:“看你二人的道號,真明真遠……而且你們倆都是道士,一僧師叔祖是和尚。”
真明哼道:“不過是他那個好哥哥不許我跟著他去廟裡罷了。”
賈琮低聲道:“就你們三個的武力值,師叔祖還是司徒家的人,哪個皇帝敢讓你們到一起?先帝沒把你們統統滅口已經算是有良心了。”卻見真明面上騰起一股怒意,眼都紅紫了,嚇得賈琮忙說,“只是對功臣、手足鳥盡弓藏,未免讓人心寒。難怪天下過了他的手便被拆成這樣,也不知他到了皇陵可有臉見太。祖爺。”
真明冷笑道:“你倒是會說話。”
賈琮嘟囔道:“古往今來的皇帝本來就這樣嘛……先帝總沒有朱元璋殺的功臣多。”
真明看了看他:“看來此事與你不相干。你看是誰做的?”
賈琮心裡已大略有了算盤。一僧早已身在世外,除了賈琮自己因他知道得太多了想滅他的口,燕王等人是沒什麼緣故殺他的。除非他的存在會妨礙什麼人。宮中的太皇太后、小聖人和大太監戴權都是最缺錢的,皆有心大賣爵位換好處。而一僧這老和尚不是他們那邊的,他在意的乃是整個王朝。賣爵於他們有好處,於整個司徒氏必有壞處。
而一坡梅林一座廟顯見不是燕王司徒磐的地盤。要麼是太皇太后的、要麼是獨立的。皇宮中有密道可以直達廟中。大內高手不可能全都讓劉登喜和慧太妃分了,太皇太后身邊總有留下的。縱打不過一僧,設法給他的齋飯里下點子東西並不難。如此看來,宮中等錢使的那三位,既有作案動機、又有作案可能性。怕是老和尚多管閒事,被當成攔路的石頭,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