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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敘點頭道:“倘若有足夠的探子,輪著跟蹤是最安全最不易使人察覺的法子。咱們一路走的山路,山野之人難免不甚留神。”
賈琮又看了看丁氏,嘆道:“其實我捨不得殺她,還因為她琴技高超。這麼好的專業琴師殺了太可惜。她若一心鑽研琴技多好,保不齊能成一代宗師。”
賈敘道:“她早已成了一代宗師,只是彈出來的曲子皆不悅耳,還不如不要彈。”
賈琮聳肩:“也是,傳播負能量的宗師還不如不要。”抬頭一瞧,護衛丁氏的人正在往屋裡沖。乃笑眯眯道,“煩勞哪位幫個忙,請裘良大人來一趟。”見他們個個睜圓了眼捏緊了傢伙,攤開兩手道,“我也算是半個官家的人。”又指著丁氏道,“不要亂動現場,等裘大人來要查驗的。”
他滿口的官腔,護衛們不敢上前,當真使了快馬去給丁忘機與裘良送信了。一時丁忘機先到,撫屍痛哭。過會子裘良也來了,忙問:“怎麼回事?”
賈琮道:“裘大人問伺候她的那兩個姑子便知道了。她二人皆聽見了。”
裘良立命將兩個姑子帶上來。二姑子互視了半日,皆不肯說。賈琮無事人一般坐在竹椅上還在喝茶,裘良又喜歡他,無端的便信了他七分。乃向姑子喝道:“可是要大刑伺候!”
丁忘機怒道:“裘大人!賈琮才是兇犯!”
賈琮嗤笑道:“丁先生見過晚生這么正大光明的兇犯、並兩位師父這般畏畏縮縮的受害人麼?”
裘良愈發信賈琮了,命取拶指來。兩個姑子嚇著了,登時喊:“與貧尼無干!皆是師父一人所為,貧尼全然不知!”
丁忘機喝到:“不得信口胡言!”
賈琮含笑道:“丁先生急什麼,先聽她二人說話再爭辯不遲。”
丁忘機跌足道:“裘大人以嚴刑相逼誘,她二人驚恐之下未必敢說實話。”
賈敘在後頭低低的聲音道:“瞧丁先生著模樣,縱是個呆子也瞧的出誰有理誰沒理了。”
裘良道:“多謝丁先生提醒。下官斷案數十年,分辨得出真話假話。”又命快說。
二個姑子亦擅察言觀色。如今顯見這位裘大人是占上風的,遂爭先恐後說了丁氏承認攛掇方勇之妻行刺。裘良大驚,扭頭看著丁忘機冷笑道:“下官與丁先生何冤何仇、下此死手!”
丁忘機內里五臟早已如滾油一般,聞言忽然安下心來。他母子二人所為甚多,件件見不得人。方才賈琮那架勢,他根本不知道是哪一件事發了。若只是這麼點子小事反倒算不得什麼。乃大驚:“我母親與裘大人井水不犯河水,豈能攛掇人做此事!”
賈琮道:“方勇那傻媳婦還沒死吧,問問不就行了?那種傻人你不問她都分辨不出哪件事要緊、哪件不要緊。”
丁忘機立時說:“賈先生莫要誘那女人翻供!”
賈琮哂笑道:“晚生又不認得她,也不會去見她,誘個頭啊!”乃向裘良道,“這幾日我在九寨溝遊玩,下山的路上讓一群山匪給攔住了,好懸丟了性命。虧得我嘴皮子利索,哄得那群山匪暈頭轉向的。他們讓我套出話來,”他一指丁氏屍身,“說是他們大頭領的老姘頭想要我性命。”賈琮兩手一攤,“自打我來了成都這老姑子便設法尋我的不是,我都沒計較呢,她竟想要我性命!我好無辜的好麼!只是實在琢磨不出她想殺我的緣故。後來,因趕回來的時候在路邊尋農家討水喝,與那老農閒聊起來。他提起種瓜果之時,若想瓜果長得好,趁著還沒長成要摘去一些小瓜小果,不然母體植株的養分供應不過來,最後結出來瓜果不香甜。”言罷似笑非笑瞧著丁忘機。
丁忘機懵了,半晌才說:“不可能!”
賈琮又道:“其實我哪裡知道她有沒有攛掇方勇之妻?只詐了一下,她立刻就招了。”
丁忘機跌坐於地,半晌才說:“那也輪不到你來殺人!將王爺與法度置於何處。”
“多新鮮啊!”賈琮歪了歪嘴角,“令堂大人的另一個姘頭山大王派了一群人來殺我,難道我還不能還手麼?”
丁忘機忙向裘良道:“此事必有誤會!”
裘良道:“有沒有誤會,見了王爺再說。”
“那個啥,我就不去見王爺了!”賈琮擠了擠眼,“恐怕王爺沒面子。”
裘良一時沒繞過彎來:“王爺怎會沒面子?”
賈琮賊笑兩聲:“這個丁氏還有別的姘頭,他肯定沒想到。”
裘良啞然。半晌才說:“委實沒面子……”乃笑罵道,“你這個滑頭!”賈琮吹了聲口哨。
裘良遂領人押了兩個姑子、帶著丁忘機離庵而去,賈琮趕在後頭喊住他:“煩勞請世子來一趟……額,我想想……成都哪個酒館最貴?”
裘良道:“你要訛他的酒麼?”
“我借訛他的酒把他喊出府來。”賈琮笑嘻嘻道,“丁氏此事不小,他不在場吧仿佛也不對,在場又尷尬。終究那是他老子的姘頭。”
裘良點點頭,心裡認定賈琮已經在蜀王幾個兒子裡頭擇定了世子,道:“最貴的酒館便是太白樓了。”
“好。我去太白樓先喝著,他若來遲了便沒酒喝、只管趕來付錢便是。”裘良哈哈大笑,拍馬而去。
待裘良走遠了,真明向賈琮道:“這是已擇定了蜀王?”
“不是啊!”賈琮道,“多認識幾個王爺世子又沒壞處,我還指望他們去打西洋人呢。”真明瞧了他半日。
呂三姑遂領著眾人尋了家客棧安置;賈敘陪著賈琮往太白樓要好了大雅間,只拿眼睛掃了幾眼便在牆角、桌下、屋頂等各處找出五六個可竊聽、偷看之處。
不多時,世子笑呵呵來了,拱手道:“多謝賈先生。”
賈琮奇道:“不是世子會帳麼?”
世子道:“自然。”
“那當是晚生謝世子才是。”賈琮也笑作了個揖。世子哈哈大笑。
一時店小二上了酒菜,賈琮乃正色道:“實在今日請世子來,並非只為了王爺那點面子。”
世子笑道:“我知道。若只為了那個,裘大人打發個人快馬到府里讓我避去衙門便是。”
賈琮道:“世子可知道拼圖麼?”
“不知。”
“拼圖是一種玩具,最近幾年西洋人才剛剛發明的,少有傳來我朝。”賈琮道,“就是將一副畫兒貼在硬紙板上,再將硬紙板剪成小塊堆成一堆。孩子們設法將這些小紙塊拼回成一副畫兒,故此叫做拼圖。但凡有一處拼錯,最終就成不了一整幅了。”
世子思忖道:“賈先生是覺得有什麼地方拼錯了?”
賈琮苦笑道:“不是覺得,是已經知道了。丁氏和丁忘機,我全然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