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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仵作查驗了半日,回到:“此人乃是溺水身亡,死前飲酒。”眾人便以為是紈絝子弟遊玩落水。此人身上雖有書信,墨跡早已被泡得半分看不出來,兼面貌也認不得,身上穿的又是尋常富貴人家的衣裳,遂一時猜不出身份。

    甄藏珠在旁悄悄瞧了半日,道:“此人想必是世子身邊的黃大人。”

    房大人一驚,扭頭問他:“何以見得?”

    甄藏珠指著從那人身上取下的一塊玉佩道:“前些日子我同包賢弟閒逛,在一處鋪子裡頭見了此珮。尋常玉佩皆雕成富貴圖案,這個卻是個羊,且雕工算不得精。這黃玉質地也算不得好,故許久賣不出去。我因隨口道,既是雕羊,何不雕得肥些,也吉慶些。哪裡有這麼瘦的羊。或是以白玉雕也好。包賢弟笑道,世子跟前有位少詹事黃羊大人,恰是個瘦子。不如將此珮買下來送與他。”

    房大人頓時嚇得冷汗淋漓,顫聲道:“這……這是……黃大人?”黃羊乃世子心腹,背地裡不知幫世子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

    甄藏珠道:“橫豎玉佩是他的。包賢弟送他這個不過是為了頑笑,算不得什麼好物件,想來也不會隨意送人的?”房大人聽著亦覺有理,趕忙命人上黃大人家告訴去。  

    不多時,黃府並世子府都有人來了。面目雖難以分辨,依著身量、衣裳等物,兩府皆認此屍為黃羊。七日前,黃羊奉世子之命去別處辦事,如今竟無緣無故的死在秦淮河。世子大怒,勒令房大人十日內破案。

    此案旋即傳遍金陵城,包三爺立時來尋甄藏珠打聽。甄藏珠與他細說了一回今日經過。包三爺興致勃勃問:“甄兄,你猜他是怎麼死的?”

    甄藏珠道:“我上哪兒猜去?仵作說是醉酒淹死的。”

    包三爺道:“此人平素四角俱全,竟會辦要緊事時醉酒,倒是不曾想到。”

    甄藏珠道:“習武之人多半愛飲酒。”

    “他一個瘦竹竿書生,與你們習武的哪裡比得。”

    甄藏珠目光一動:“書生?黃大人是個書生?不曾習武的?”

    包三爺擺手:“告訴甄兄一句話,黃羊就是俗稱的斯文敗類。滿口裡之乎者也,實在他就是個‘仁義禮智信忠孝廉勇,一二三四五六七九十’。無恥、忘八!”  

    他本想說個笑話,甄藏珠卻紋絲不笑:“既如此,死者不是黃羊。”

    “啊?”

    “屍身手上有繭,我瞧見了。”甄藏珠道,“那是握兵刃磨出來的。握筆桿子磨不出那般繭子。”

    包三爺愣了:“不是都認了?”

    甄藏珠道:“這般春上的天氣,屍首在水中浸泡三至七日,必成‘巨人觀’。”

    “什麼觀?”

    “就是浮腫腐爛得瞧不出原來的樣貌,法醫學上叫做巨人觀。”甄藏珠道,“來認屍的乃是黃大人之僕從、同僚,皆是從衣裳物件兒認的。”

    包三爺呆了半晌:“那……黃羊的衣裳物件兒怎麼到了那死人身上?”

    甄藏珠想了想道:“世子是你外甥?”

    “是啊。”  

    甄藏珠道:“既這麼著,你把此事告訴世子,只說是在酒館聽來的,莫要提起我。”

    包三爺道:“為何不說?我正欲替甄兄你掙臉呢!”

    甄藏珠道:“黃羊既不是個好人,我不耐煩替摻和他的事。若世子命我去查,還不定查出多少顛倒黑白之事來。我知道了又管不了,不得憋死。不如眼不見為淨。”

    包三爺聞聽怔了半日,嘆道:“也罷,我知道兄長磊落。”

    二人吃完了酒菜,包三爺策馬去了世子府。在外頭等了半日,不想世子說身子不爽利、不便相見。包三爺惱了,向來傳話的小廝哼道:“左不過是瞧他三舅舅我不上罷了。我是個紈絝、只管添亂瞧熱鬧的不是?你告訴他,死的不是黃羊。”轉身就走。

    小廝趕忙一手扯住他:“三爺!你可說明白了!我們世子爺因為黃大人之事昨兒一宿沒睡呢!從昨晚到這會子只喝了兩口粥,身子當真不大好。我們世子爺平素與三爺最好的,哪兒能瞧不上三爺!”

    包三爺乃是包老爺晚年得子,與大外甥年歲相仿,兩個人打小交情也不錯。聞聽世子沒吃沒睡,忙說:“這可使不得!再如何也得吃飯不是。”  

    小廝看包三爺面和緩了些,小心問道,“三爺可是知道什麼?”

    包三爺嘆道:“那屍首手上有繭,是個習武之人,並非黃羊。不知何故穿了黃羊的衣裳、淹死在秦淮河中。世子命人查去吧。”言罷又要走,小廝苦留不住。

    兩個時辰之後,世子親來包府尋包三爺。包三爺原本想擺擺架子,一瞧他外甥眼睛裡全都是血絲、紅得跟兔子似的,嚇了一跳,上午那點子惱怒早丟去九霄雲外了:“這是怎麼的了?世子當真一宿未睡麼?”

    世子苦笑:“黃羊手裡藏了我許多錢財,他若死了我都不知怎麼找回來。他若活著……”

    包三爺瞭然。他若活著,就不知會告訴誰些什麼了。忙胡亂寬慰幾句。世子便問他從何處知道死屍手上有繭。包三爺道:“橫豎是有人告訴我的。那位是乾淨人,不想知道黃羊那些事。”世子眼巴巴看著他。包三爺有些不忍,道,“世子如有不明之處,我替你問他便是。”

    世子點頭道:“今此事顯見是黃羊玩的金蟬脫殼。他既已走了七日,還不定逃到哪兒去了。我有些無從下手。煩勞三舅舅幫我問問那位大才,除去舉國搜尋,可還有什麼法子沒有。”  

    包三爺一疊聲的應了,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世子紅著眼相謝。

    世子一走,包三爺立時換衣裳出門,直奔甄藏珠家而去。甄藏珠正在院中打拳呢,見他來了忙問緣故。包三爺急吼吼同他說了。甄藏珠頓時苦笑:“包賢弟,你上當了。”

    “啊?”

    “世子身邊能者如雲,區區尋人小事何至於要問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人?何況黃羊不是還有家眷在金陵麼。”甄藏珠指著外頭道,“他必派了人跟著你過來,你信不信?”

    包三爺跳起來就往外跑,直衝出門去——迎面就看見世子身邊一個要緊的狗腿子在門口張望。包三爺瞧了他半晌。那人怔了怔,上前來打千兒。包三爺轉身就回去,把甄藏珠家的大門狠狠撞上了。

    甄藏珠瞧他那臉黑得如鍋底一般,哈哈大笑:“我猜的如何?”

    包三爺灰頭土臉:“臭小子!連他舅舅都算計!”甄藏珠愈發笑得大聲。

    當天晚上,世子親往包家嬉皮笑臉向他三舅舅賠罪。帶了幾樣禮物、三罈子好酒,還拉上了包二爺作陪。包三爺氣哼哼的使了半日脾氣,世子竟好言軟語的賠不是、又敬他酒。終歸是親外甥,包三爺不便太拿喬,遂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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