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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兒晚上,上頭來了人,叮囑道:“周冀本不愛看戲,且性子散漫,故此他起先不會多管閒事。待外頭票友鬧起事端來他才會下去。此人聰明絕頂。蔣淨哥只需拿準一件事:他與蔣班主俱無辜,便好。”
不曾想,他們並沒算準周冀的性子,一瞧有熱鬧他便領著他的人跑下去了。票友壓根沒鬧出事來,和春班與吳先生也沒受冤屈,早早的便得了清白。
賈琮等人聽罷,緩了好一陣子。柳小七抬頭問道:“屏風後頭,蔣淨哥醒了吧。”
護衛道:“早醒了。方才那些話具聽得清清楚楚。”
賈琮道:“醒了就不用藏著了,出來吧。”
良久,後頭一陣悉悉索索,蔣家三口子走了出來。蔣尤二人在兩邊攙著當中的蔣淨哥。蔣淨哥面無血色,雙腿軟綿綿的。
賈琮哂笑道:“你母親是女人,歲數也不小了,本該你扶著她才是。你身為男子,無傷無病,竟連自己走路都不成,還要母親扶你。”
尤三姐噙淚道:“三爺,我兒都說了。”
“都~~說了麼?”賈琮淡然道,“他與老三商議栽贓碰瓷的事兒不就沒說?”乃看了看蔣玉菡,“你兒子恨你相好入骨,你半分不知道?”蔣玉菡垂頭搖了搖。
柳小七咳嗽道:“周先生,我來審。”賈琮齜牙。柳小七嫌棄的瞧了他一眼,“你專門跑題。”賈琮嘿嘿兩聲,做了個往嘴上貼膏藥的姿勢。
柳小七命他們三個坐下。客位椅子雖多,已經有一個吳金娥。蔣淨哥看了她一眼,旋即閉了眼;尤三姐恨不能將她撕碎生吞下去;蔣玉菡神色哀怨。柳小七催促兩聲,尤三姐攙著兒子慢慢走過去,與吳金娥隔了個空位坐下。蔣氏父子挨著她坐了。
柳小七道:“蔣淨哥,你們原先是如何安排的,那趙先生是何人。”
蔣淨哥怯生生道:“我不認得趙先生。主子說,須得設法讓王爺自己發現趙先生家中的幾篇文章,那事兒只為了引官差過去。吳先生被冤後,必有人抱打不平。”
“周先生?”
“不是,另有其人。”蔣淨哥道,“有個要緊的人物會替吳先生出頭。趙先生便說他家中有證據。官差去取證、順帶取了別的文章過來。爭執之中外頭票友起亂子,且有綠林人添亂。周先生本是來查綠林的,便會下樓摻合。主子讓我趁勢靠近周先生。票友鬧事愈演愈烈,衝撞貴人的官座。我只緊緊跟著周先生,讓他護著我。”
賈琮忍不住撕開嘴上的空氣膏藥:“我自己還得人家護著呢,哪裡得閒去護著旁人!”
蔣淨哥垂頭道:“若是周奶奶在,周先生想必會護著她。”
“不會。”賈琮道,“多年來一直是她護著我。”
柳小七重重咳嗽兩聲。賈琮忙把空氣膏藥貼了回去。柳小七道:“你們預備讓吳先生被一輩子黑鍋?”
蔣淨哥搖頭:“主子說,那要緊人物不論如何也得護著吳先生的名聲。吳先生平白受冤必然心下不甘,也得依靠那人求清白。那人本事有限,必帶吳先生和吳嬸子回鄉托他家裡相助,吳先生今後再也不會與我爹在一處。”
柳小七問道:“除了他們兩口子,那人還會帶誰回鄉麼?”
“不知。”蔣淨哥道,“主子說,這堆爛攤子,橫豎世子是脫不了身的。”
正文 第861章
柳小七審了吳金娥與蔣淨哥半日, 大略知道了齊王家老三的安排。遂暫且將他們打發到隔壁廂房呆著。四個人進了同一間屋子。護衛才剛出門,尤三姐便衝上去撕打吳金娥。吳金娥雖武藝高強,竟紋絲不動任她打了半日, 不多時臉頰高高腫起。護衛恐怕出事,上前將尤三姐攔下。吳金娥疲然看著尤三姐道:“我欠你的,就算還了。”
那頭賈琮等人坐在廳中各自吃了會子茶。沈之默悠悠的道:“才午飯前王爺說, 說不定一覺醒來就不用猜了。果然不用猜了。”
賈琮撐著額頭:“雖許多事不用猜,不得不摻合進去,更累了。”
柳小七瞧了他一眼:“不摻合也成。”
“不成。”賈琮道, “主意雖是蔣淨哥出的,卻是老三命那二人攛掇的鑒如和尚。而且盼著和尚往各國跑、說與各國王爺聽, 好讓各國都派官兵在我燕國境內搞恐襲。但凡他存了這個念頭,便猶如一顆不定時炸。彈兼病毒傳染源。母家還捏著兵權。萬一哪天他神經病犯了、當真打發官兵入燕國殺戮百姓呢?此人需死得越快越好。”
柳小七思忖道:“我去殺他。”
柳莊道:“七叔莫要莽撞。齊王不是命盧大人查他了?這個當口殺他, 齊國還不定亂成什麼呢。”
賈琮忙說:“亂就亂吧,亂了更多人跑到燕國來。”
沈之默道:“橫豎他沒幾日活頭, 就讓齊國世子把他的人馬一網打盡, 豈不好?若是柳七叔殺了他,此事必然得栽到綠林頭上。那世子一看綠林人可堪大用, 只除掉老三他自己、接手他留下的綠林生意勢力呢?”
柳莊接著說:“齊國人口早晚是我燕國人口,齊國若成了早年江西那模樣, 與咱們並沒什麼好處。”
賈琮摸摸下巴:“好吧好吧,就依你們。”乃皺眉道,“那個蔣淨哥甚是麻煩。先頭哄他招供時,我答應了尤三姐饒他一命。”
柳小七瞧著他笑道:“看蔣太太上司的顏面?”
“那倒不是。”賈琮道, “我對尤三姐上輩子印象挺好。且此事她最無辜。孩子是母親以血肉孕育的。可這個小朋友……少年失足沒什麼,改過自新就是了,他幹的壞事肯定沒我多。世道艱辛誰沒嘗過?她母親前半輩子比他難,虎狼環伺還沒有老子娘死心眼護著。我們之默,受叔父牽連從大小姐淪為奴才丫頭,也沒報復社會啊!蔣玉菡一心盼著兒子能幹乾淨淨的,肯定不會教導他怎麼勾搭男人,他自學成才了。人一輩子那麼長。不順心如意就偏激,這種人我實在放不下。”
柳小七道:“那還不容易。我管保他半年之內病死,蔣太太也只能當作老天爺降罪。”
賈琮托起腮幫子蔫巴巴的道:“你們不會明白的……怎麼說呢?畢竟是個未成年人,教育責任還是挺大的。偏他的監護人又是那麼個情形。”
柳小七皺眉:“十四歲算什麼未成年人。許多人十四歲都成親了。”
柳莊問道:“賈三叔看,多大算成年?”
“十八歲。”
“送去英吉利國如何?”柳莊道,“全家一道送去。縱然西洋人不愛聽戲,讓他們看看我朝風土人情,總有些好處。倘若能引人學中國話就更好了。四年後……說不得蔣太太又懷上了一胎?”
賈琮想了想:“也是種處置方法。尤三姐能重新看上個什麼人就更好了。我挺討厭同妻這種人群存在的。蔣玉菡最好確認一下自己的性取向。”他頓了頓,“說起來,吳先生肯定隱瞞了自己的身份,老三是怎麼查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