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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鯤含笑道:“這個不容易,三爺有主意麼?”
賈琮撇嘴道:“喂喂,你才是謀士餵。你琢磨琢磨他們幹嘛非賴在我們家?又不是沒錢,聽說在京裡頭也有宅子。”
龔鯤道:“他們家縱有錢又如何?這裡是京城,滿大街的達官貴人,薛家大爺又是個沒本事的。若不靠著你們府里、借你們的名頭,憑他有多少錢,權貴、公公、豪奴一齊上,不用兩年就能啃乾淨了。”
賈琮道:“還有王子騰不是?”
龔鯤笑道:“只怕薛家大爺不願去受母舅約束。”
賈琮嗤道:“王子騰自己的兒子也不過管成那樣,還會管他麼?聽聞二太太一直在設法從薛姨媽那兒借錢,他們再不走,只怕要被掏空了。”
龔鯤道:“有薛蟠在,不被這頭掏空也須被旁人掏空。橫豎都是掏,誰掏都一樣。二太太掏保不齊還能弄點子出來。”
賈琮無語了半日,道:“咱倆還真是一路人……許久以前我也這麼想過,果不其然,沒有她們二太太還拿不出那些錢來。”
龔鯤笑道:“三爺豈非是得了便宜就翻臉?”
賈琮哼道:“爺跟他們就沒合臉過,從何翻起。”
當晚,他特去尋賈赦,拉著他做撒嬌之態,低聲道:“爹,我想住梨香院。”
賈赦先是眉頭一動,又裝作淡然的模樣瞥了他一眼:“薛家呢?”
賈琮道:“設法讓他們搬出去。如今聖人下旨、各位娘娘都預備省親了,宮裡的大姐姐依然沒有動靜,大約是捱著等年齡滿了放出來的。聽聞二太太近日終於明白了此事沒戲,日日驚天動地的嚎哭;薛姨媽大約也知道薛家姐姐進宮當娘娘的美夢該醒了。趁這會子將薛家趕到王家去算了。”
賈赦道:“這些麻煩事兒我懶得管,你能將他們轟出去我就讓你住去。”
賈琮大喜:“真的?老祖宗不答應呢?”
賈赦哼道:“你搬進去便是,橫豎不出來,她能奈你何?來日我與你備下些能打的守著院子,她手底下那幾個娘們,能扛得住半招算她們有天分。”
賈琮樂得直蹦:“爹你太好了!我本來就想著過些日子再找你要幾個打手呢。”
賈赦瞥著他:“要打手作甚?”
賈琮嘿嘿傻笑了兩聲,道:“先預備著,保不齊來日作甚。”
賈赦盯了他會子,問:“幾個?”
賈琮道:“十幾個總要有的。”
賈赦點點頭:“這個好辦。只是恐怕老太太來日與什麼四六不著的親戚說你壞話。”
賈琮笑道:“她日日說爹壞話也沒法子奈爹何麼,況我才多大點子?等我長大了,這些子風言風語鬼還記得呢。再者說,來日我高中了,我的名聲人品是聖人說了算、是林姑父蘇先生說了算、是她說了算?”
賈赦不禁笑道:“就你小子最鬼。罷了,你只管去。”
賈琮歡天喜地的揮了揮胳膊道:“說定了!”忙撒腿跑出去,過了會子又跑回來,“爹!拉鉤!”
賈赦一時好笑,轟他:“去去!小孩子勾當。”
賈琮粘著他撒嬌兒:“本來就是小孩子麼,爹爹拉鉤拉鉤~~”
賈赦瞧他模樣可愛,當真伸出手指頭去與他勾了一勾。賈琮喊了聲“謝謝爹”,跑了。
過了些日子,薛蟠正在花樓飲酒,因多喝了兩杯,跌跌撞撞的去小解,又暈暈乎乎的預備回席上去。忽有人從背後踢了他一腳,薛蟠登時摔了個狗啃泥。才欲張口大罵,有人拿帕子塞住他的口,又有個袋子從後頭將他套了頭,扭著雙臂塞進左近的一間屋子去了。
薛蟠又急又懼,掙扎了半日,那雙扭住他的手如鐵打的一般,分毫掙扎不動,又喊不出聲來,急的眼前一陣昏黑。
才進那屋子,只聽有人問:“是他嗎?你可瞧准了?”
那抓著他的道:“就是這小子,我決計不曾走眼!”便踹在薛蟠後背將他踢撲於地上,又一腳踏住他的背。
有人冷笑道:“跟我們小爺搶人,也不打聽打聽我們小爺可是好惹的!”
另一個問:“這不怕死的小子是誰?”
前頭那個道:“管他是誰,先揍了給小爺出氣!回頭查查,好惹的便丟他在這兒,不好惹的便剁了滅口。”
薛蟠登時玩命兒掙紮起來,偏後背踩的那隻腳極大力氣,掙扎不動,口裡只能發出“嗚嗚”聲。那腳忽然抬起來,薛蟠尚不及爬起來,一陣拳打腳踢如雨點般往下落,還夾雜著許多謾罵,將薛蟠打得如爛泥一般動彈不得。他起初還欲發聲,後來連氣兒都難出了,只得抱頭硬捱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好容易捱到這幫人打完了,才聽他們說了兩句消停話,外頭有人進來,顯見帶了笑腔說:“我問過,沒事了。這小子不是什麼人物。”
薛蟠有心告訴他們自己是薛大爺,又恐怕當真被滅口,況他這會子也說不了話,只得倒在地上裝死。
又有人踢了他一腳:“半日沒動彈,別是打死了罷。”
那個探消息笑道:“打死了也無礙,若是早些年還罷了,如今卻是不打緊的。這小子姓薛,是從南京來的一個商戶,早年在金陵打死了人來京城避禍的,跟榮國府的二太太有親,全家都寄住在那府內。只可惜榮國府兩房不合,從前是二房當家,隨意拿府里的片子出去使,薛家倒是混的不錯的。如今二房早倒了,只能拿到賈政的片子。賈政才從五品的小官兒,誰搭理他呢。”
另一個笑道:“原來是他,不就是人常說的薛大傻子麼?最好哄錢的那個,窯子裡頭不論粉頭相公,但凡長得不算太見不得人的,在他跟前晃兩晃、奉承幾句便能撈到不少銀錢。聽聞榮國府二太太貪墨公帳,讓大房查出來了逼著她還錢,那女人捨不得自己的私房,最後竟是薛家替她還了幾十萬兩銀子,不知可是真的。”
又有一個道:“怎麼我聽說的乃是那個二太太日日宣揚她女兒要當娘娘,薛家信以為真,也想將女兒送進宮去謀些富貴,特賄賂她的呢?”
還有一個說:“你們都哪裡聽來的閒話,都不在點兒上。我聽到的才是真的。薛家的女兒要同賈家二房那個口裡銜石頭的兒子結親,那幾十萬的銀子乃是預支的嫁妝錢。”
前頭那個笑道:“從古至今從沒聽說過預支嫁妝的,你又哪裡聽來的閒話。”
這人說:“前幾個月在翠香樓聽玉蘭說的,她也是聽客人說的。那客人起先乃是榮國府二房下頭的大管事,兩房內槓的最狠厲那會子遭了殃,讓大房直拿出去發賣;幸而他女婿本來便是外頭的,掏錢買下了老丈人一家子。如今他也沒什麼錢、又沒什麼本事,日日往窯子裡混。他那女婿也算有良心的,因起初他生意做起來本是依仗了老丈人當日的勢力,故此對他還不錯。後來他又與那二太太屋裡的什麼丫頭子遇上了,聽了些閒話,沒事就說給窯姐兒聽取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