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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英見其年齡雖小,長得方方正正的一看就是老實人,忙拉住他贊道:“好厲害的小將軍!你方才用的什麼?仿佛不是弓箭。”
程馳才要張口,賈琮先道:“彈弓!打鐵丸子的。”
高英一愣。
龔鯤在旁補了一句:“那響聲是我放的炮仗。如何?時間掐的可准?”
賈環笑比了個大拇指道:“准!極准!咱們三個唱的這齣叫應當叫三簧!”
榮國府的人都心知肚明,西洋火。槍的事兒不能讓高家知道,都拍手齊聲叫好。
高英一想,難道方才是賈環裝腔作勢、程馳拿彈弓打鐵丸子、這位小龔先生放炮仗虛張聲勢?賈環還罷了,只是膽量足會演戲;小龔先生也不錯,時間拿捏的極恰到好處;唯有這位小程將軍了不得!這等夜晚,藏在人群後頭還能打得那般正,好準的準頭、好大的力道!來日前程不可限量。忙拉著程馳連連贊道:“他兩個還罷了,唯有程將軍最是要緊的,好本事啊!”
程馳是個麵皮子薄的,明知道他誤會了,又不能解釋,愈發憋紅了臉。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卻說高賈兩家的車隊折騰了一宿,裝神弄鬼的退了敵,沒空搭理旁人,安置好守夜的便都歇著了。次日直至中午眾人才陸續醒來,方去外頭查看。幸而昨夜太亂,村裡的百姓雖都驚醒,見外頭黑壓壓的全是人,也沒誰敢胡亂出門,故此沒人隕命。
失火的那一戶三口人也逃了出來,只是家中被燒了個一乾二淨,頗為可憐。麼兒想著他們也是遭了無妄之災,便借了高家的下人給他們送去五兩銀子並五百錢。賈環進門的時候送錢的剛走,待他聽說了趕忙跟著跑到那戶人家。只見三間小土屋燒塌了一間半,老兩口並一個十四五歲的孫子哭做一堆,有些心酸。
那高家的下人忙將銀子與銅錢交代了,三人立時跪下磕頭。
賈環忙喊他們起來道:“我只提醒你們一句話。若有鄰居親戚來問,只說得了五百錢便罷了,那銀子就別告訴人了,免得遭惦記。”
聽了這話老頭怔了怔,倒是老太太明白過來,趕忙謝了這位小哥兒,又問他高姓大名。賈環擺擺手:“給你們銀錢的是我師兄,我不過白囑咐一句罷了。”又嘆息道,“幸而春耕時節未到,一年才開始,你們好生過日子便是。”轉身走了。那高家的下人忙細細將賈環賈維斯兩個名字並高家榮國府一併交代了,又聽了人家半日的謝才出來。
此人並不知道賈環昨晚與程馳唱了出雙簧,還當他神通廣大,一路小跑追上賈環,笑嘻嘻的打探道:“環三爺,你在何處學的道法,好神通好厲害!”
賈環信口道:“從前在夢裡遇見一位神人教的。”
那下人嘖嘖稱奇,又問那神人是誰。
賈環懶得編,就哄人道:“他沒說,不過琮兒倒像是認識。”
那人愈發奇了:“琮三爺竟認得環三爺夢裡的神人?”
賈環不知怎麼解釋好,只故弄玄虛道:“天機不可泄露。”
一時路過農家小院,從裡頭傳來一陣極香的味道,賈環忍不住伸個腦袋到人家院子裡去張望。兩家人走了這麼一路,高家的早知道榮國府的環三爺是個小饕餮,乃笑道:“仿佛是烤餅,我替三爺去買幾個?”賈環連連點頭。
不多時那人便捧著幾個香噴噴的烤餅出來遞給賈環道:“不過是個鄉野味兒,三爺在京城裡頭什麼好的沒吃過,只嘗個鮮罷了。”
賈環滿臉是笑接過來道:“未必京裡頭都是好吃的。我們府里做菜時常本末倒置。就像那回二嫂子說的,一盤茄子倒得十來只雞去配它,那還吃個什麼勁兒,茄子香都讓雞的味兒給蓋過去了。我就愛吃這樣的,實實在在的味道,沒有那許多花樣兒。”遂拿起一隻烤餅來咬一口,果然香甜脆爽,吃的他美滋滋的。
高英與麼兒商議著先在此處暫歇一日,明兒再趕路不遲。到了下午,榮國府的眾人才聚在一處分析昨日之亂,只是大伙兒都不說話齊刷刷看著龔鯤。
龔鯤乃道:“昨日之事有些已頗為明朗。鍾珩既說他是來劫財的,那便是來劫財的,不是來要命的。從他們撤離時候的舉動便可知道,頭一波山賊與晚上那波顯見不是一回事。頭一波乃是尋常山賊,大約是近日鍾珩奉命在左近哪座山上收編的綠林嘍囉。鍾珩之計當是率先領著這群人來劫道,打到一半的時候,趙平領著人過來給咱們幫忙。”
賈環咳嗽一聲,晃悠著腦袋問:“先生何以知之?”
龔鯤道:“我只想著,若我是鍾珩趙平,要如何才能將這幾車的東西都弄到手又不死自家兄弟。須知,與他們而言,頭一波山賊是不要緊的、多死幾個少死幾個甚至死絕了都沒多大幹息;晚上那一撥才是正經的官兵,是他們的兄弟同袍,不能隨便死的——咱們這邊也是有正經老兵的。故此衝殺之事只能交給尋常山賊。”
麼兒點點頭:“我明白先生之意了。趙平假意領著人來幫咱們,順道得了咱們的信任,到了晚上,趁咱們毫無防備翻臉。”
龔鯤道:“那時候,且不論咱們的人比他們少、縱然人更多些也定然措手不及,最多是倉皇逃跑了。橫豎鍾珩是他們的人,若哄那群山賊說,趙平尋了鍾珩合作打劫咱們、順道替前頭死去的山賊報仇,只怕晚上又將能餘下的山賊們頂在前頭做了擋箭牌呢。”
小溪道:“只可惜一計不成,趙平利慾薰心、有意憑人多勢眾來搶奪壽禮。”
龔鯤笑搖了搖頭道:“沒那麼簡單。趙平此人雖武藝不錯,卻並不如鍾珩精明。我若沒猜錯,鍾珩後來領著那群山賊過來,是來火拼的。”
眾人一愣。
龔鯤道:“這兩個頭領當中,顯見趙平地位在鍾珩之上。且不論武藝如何,單從頭腦上,鍾珩在趙平之上。鍾珩想謀趙平的位置也不奇怪,誰願意被一個比自己笨的人壓著?只是平白無故的他怎麼謀的到呢?除非是趙平死了。”他輕輕一笑,“大約昨日白天的事兒,他並沒有悉數對趙平說明白。例如,那十六把三連發的小弩。”
賈環“哦”了一聲:“我說麼,縱然沒有西洋火。槍,單憑那些小弩要射死趙平也不難的,他怎麼就敢愣頭青似的往上闖呢。”
龔鯤接著說:“鍾珩既然是個被派去收編山賊的,他後來去見趙平的時候應當是一個人去的、沒帶著山賊這邊的人手。故此趙平並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何事——沒有旁人做佐證,隨鍾珩信口編排就是了。趙平想著,他們人多,又是正經的官兵假扮的,本事都不弱。若咱們府里都只帶著尋常的鏢師、縱然加上高家那些兵士,依著他的本事也能全身而退的。另有,他既是首領,他背後的人盯著這些壽禮大約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若就這麼平白無故的放咱們走了,他回去不好交代,因而有了夜襲之事。反觀鍾珩,先是來與琮三爺談好日後的銷贓生意,而後故意與趙平翻臉、負氣離去,招呼了他自己收服的那群尋常山賊,不早不晚,單等咱們兩家打到了一半的時候忽然露面。依著麼兒白天露給他的習慣,殺賊先殺王,保不齊那時候趙平已經被小弩射成刺蝟了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