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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琮苦笑道:“原來姐姐是知道的。他們若打贏了,國號會改成清。”
林黛玉知道他來歷不俗,忍不住念了一聲佛,道:“這回去金陵,必好生祭奠外祖父!”過了會子又說,“那玉山子是他老人家弄來的?”
“那是先帝賜下的。”想起這座玉山子早年讓賈母私吞了,後來為了替王夫人還薛家的債、折價賣掉,幸虧那會子龔鯤幫自己買了回來。如今人死如燈滅,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就為了表彰那此山海關大捷。”黛玉吸了口氣。
偏這會子賈赦等人出來了,起靈的吉時將近,他二人便斷了談話。賈琮趕忙先過去攙著他老子。
賈赦讓他給自己整整衣裳,口裡道:“燕王方才忽然問起我們家那座玉山子來,問可還保養得好麼。”
賈琮一激靈:“爹爹說什麼了?”
“我一副嚇懵了的模樣,跪下說,已丟失了。”賈赦淡然道,“不是讓老祖宗賣了麼?”
賈琮好懸笑出聲來:“爹!眼下這地方兒子就不使勁兒崇拜您老了,待會兒使勁兒崇拜崇拜您。您老保不齊又救了全家一回,雖然我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賈赦耳朵都尖了,聽到後來抬手敲了他一下:“不知道你嚼什麼舌頭根子!”
“雖不知究竟怎麼回事,很危險是真的。”賈琮道,“跟昨晚這兒鬧賊有直接關聯。後來他沒問怎麼丟的?你說了沒?二叔什麼表情?”
“當然說了啊!”賈赦理所當然道,“我說那玉山子讓老祖宗賣了。燕王大驚,為何以會賣了,那是御賜之物。我瞥了一眼老二說一言難盡。老二尚且不知出了何事,但嚇白了臉。燕王看老二的眼神,當場就想拔劍把他剁了。”賈琮撲哧笑出聲來。
這會子馮紫英已過來了,向他二人抱了抱拳道:“琮兒,我問你幾句話。”
賈琮看看賈赦,賈赦說:“快些,不可誤了正經事。”賈琮點點頭。
馮紫英遂將他拽到一旁低聲問:“你們家那座御賜的大玉山子怎麼會沒了?”
賈琮翻了個白眼:“這事兒委實不知怎麼說好。來日大伙兒娶老婆娶兒媳婦都千萬別只盯著家世門第,品行更是要緊,貪婪的、拎不清輕重的老娘們兒要不得,娶錯了媳婦便敗了全家。”
馮紫英急的跺腳:“怎麼回事!那東西可不是一般的要緊!”
賈琮撇著嘴道:“當年我家二嬸子貪墨公帳,也不知道把錢花道哪裡去了。那麼多錢她究竟花哪兒了?她也沒地方花錢啊!就算花也花不了那麼多……”
馮紫英打斷他道:“此事我知道。那時候你們家二太太盼著大姑娘得太上皇寵信當娘娘,錢都送進宮裡行賄了!這與玉山子什麼相干?”
“我去!”賈琮脫口而出,“那太上皇也太無恥了!合著他都已拿了二嬸子的錢,還來要我們家欠的國庫銀子?哪有這樣的!——你都不知道他多無恥!拿璉二哥哥的前程來跟我們家換銀子,還讓林姑父那個臉皮最薄的人來告訴我們,搞了半天最後我們家是唯一還錢的人家,其餘各家都沒還!現在他老人家去了西天,那些債全都空了!別人家全都不用還錢!”
“行了行了!”馮紫英隱約有不好之感,“說要緊的。”
這會子已有人在喊“琮三爺”了。眼看起靈的吉時將到,賈琮一口氣兒把事說完,吧嗒吧嗒跟倒豆子似的。“我爹屁顛屁顛去庫房搬銀子好給兒子買官,才查出來庫房早已讓二嬸子和她的奴才搬空了。然後就逼著她還錢。她沒錢,就找薛家借。但人家薛家也不是開善堂的啊!借了錢得還不是?又不是一二百兩。她又拖了兩三年不還。她就沒錢可還!薛大哥哥何嘗是省油的燈?來我們家大鬧了一次,把寶玉哥哥那塊下界時含著的破石頭給搶走了當抵押。老祖宗根本不知道那石頭只是拿來做記錄的,以為那是寶玉哥哥的命根子。命根子個頭啊!那一塊本來就是多出來的,不然還輪得到給他?嚇得使勁兒賣她的私庫、湊銀子還債給寶玉哥哥贖石頭。”他頓了一頓。“其中就有玉山子。”
馮紫英登時說:“那玉山子是先帝御賜給榮國府的,怎麼會進了老太君的私庫?”
“對啊,是先帝御賜給榮國府的啊!”賈琮哂笑道,“既然是御賜給榮國府的,自然是賈赦繼承啊!然後應當給賈璉,然後應當給賈萌。所以不就給不了賈寶玉麼?所以她就先挪進了自己私庫,等她死了,就連私庫里其他東西一併給賈寶玉唄。”
馮紫英張口結舌呆若木雞。
又有人在喊賈琮,他忙說:“我先走了!你慢慢發呆吧!”拔腿就跑。
誦經聲、吹打聲四起,孝子賢孫一片痛哭好不熱鬧。這頭馮紫英木愣愣的看著賈母的棺槨由六十四名青衣請靈,威風八面的緩緩抬出正殿,欲哭無淚。
乃回身去方丈屋裡,向著司徒磐苦笑道:“一啄一飲莫非前定。琮兒說的是,媳婦不能亂娶,娶錯了媳婦便敗了全家。”遂將賈琮方才所言說了複述一遍。
司徒磐也目瞪口呆:“竟有如此愚婦!賈代善怎麼會娶了她!”
馮紫英低頭道:“她是史老將軍的妹子、史大將軍的姑媽。”
司徒磐跌足道:“她哥哥侄兒的本事與她何干!”乃又問,“那玉山子賣給什麼人了?快去追查!問問這老婆子的心腹!”
馮紫英嘆道:“賈赦必是查過的。”
司徒磐一想也是。這東西乃是他老子軍功之證。先不說他肯不肯弄丟了,若天家查下來便是重罪。只怕是沒查到了。“你去查!那麼大一宗東西,總不會平白的沒了。”他咬牙道,“把京城翻個個子也得查出來!”過了會子又問,“賈政的那個婆娘呢?”
“已中風在床數年。”
“好的緊。”司徒磐冷著臉道,“派御醫去給她瞧瞧,要用什麼藥只管說,多難得的都給她。”他森森的說,“讓她活著、好生活著。有一年活一年、有一日活一日,長長久久的活著才好。”
“是。”
“還要查盜賊。”司徒磐道,“誰家派來的,是如何知道這個的。”
“是。”
司徒磐看了看他,輕嘆一聲:“倒是白費了你一番苦心。”馮紫英苦笑了一下。
另一頭,因榮國府也得留人在京城,而大房都得回台灣府、往金陵也順路,這番送靈賈蘭賈環就不去了,賈政寶玉是必須去的。韓全跟賈萌這幾日玩得難解難分,賈萌找賈赦撒了會子嬌,賈赦想想帶邢夫人走也沒什麼,便答應了。兩個小子歡喜得嗷嗷直叫。邢夫人聽了,抱著韓全哭了半日。
闔府送靈到碼頭上了船,不去的便折回榮國府,其餘人一路乘舟南行。
眾人稍稍安頓了下來,賈琮實在憋不住了,趁賈璉等人張羅午飯的功夫躥到黛玉身邊問:“這幾日究竟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