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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那劉將軍輕聲道:“卻不知二哥……”
太上皇擺擺手:“他已做了多年陳王,不會留朕的。”
賈琮“哎呀”了一聲,道:“那個,聖人,您若想投靠兒子,還是去找廬王比較好。他已派了兵馬去北美打地盤了。而且廬王是個聰明孩子,不會做白日夢。陳王若得了您老,說不定會打起旗號來告訴天下諸王您在他那兒。可各家王爺誰會承認?肯定都得說他找了個冒牌貨。陳國地方那么小,只怕立時得讓燕王蜀王聯手滅了。”
太上皇若有所思。劉將軍問道:“賈愛卿看,廬王會如何?”
“衣食無憂。”
劉將軍微微動了下唇角:“只是衣食無憂?”
“難道人家還會把手上的權力交給誰麼?他自己都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修理掉母家。”賈琮道,“我說聖人,你那些小老婆的娘家可真是沒一家聰明的。”回頭一想,太上皇這幾個大點的兒子皆是在他登基前生的,當時他還是個不受寵的王爺,大概也撈不到幾個娘家牛掰的小老婆。
劉將軍極力掩去面上的笑意,低聲道:“父皇,兒臣說了,他們皆靠不住。”
太上皇茫然道:“七八個兒子……皆靠不住。”
賈琮勸道:“您老都這麼大歲數了,還奮鬥什麼?不如去廬國安享晚年。廬王歲數也不小了,正挑王妃呢,您老幫著參謀參謀。過兩年讓他給您生個孫子,多好。”
劉將軍含笑道:“我父皇想去台灣府安度晚年,可好?”
賈琮想了想:“頂著那個韓什麼的名義麼?也行啊!就說是韓全的伯父可好?全兒養個伯父的本事還是有的。”
太上皇猛然著賈琮道:“台灣府難道不是朕命賈璉掌管的?”
賈琮聳肩:“是啊。又沒人撤他的職,他依然是台灣知府。”
劉將軍道:“聽聞台灣府火器極精良。”
“別打我們火器的主意!”賈琮喊道,“那都是錢!我們家欠國庫的八十萬銀子早還請,不欠你們家錢了!”
劉將軍道:“若沒有火器,我們拿什麼去外洋打地盤?”
賈琮道:“你們不是有土匪麼?水溶用土匪打地盤,周小蘭用海盜打地盤。對了,你們還有先帝留下的遺產。”
劉將軍才要開口,太上皇舉起一隻手來擺了擺。劉將軍遂閉口不言了。良久,太上皇頹然一嘆:“世態炎涼。”賈琮沒什麼好說的,遂也不吭聲。太上皇看著他道,“你想是不會去同老六供出朕的。”
“不會不會!”賈琮道,“你們兄弟的事不與我相干。”
太上皇閉了閉眼,許久才說:“朕看到一份摺子……你說,老六的命數改了?”
“嗯,改了。既然改了,就不會改回去。”
“朕的命數呢?”
“也改了。”賈琮道,“連國運都改了。聖人,二皇子——陳王並不是一個好的繼承人,您老當年的眼光差了點。”
太上皇又頹然一嘆,聽得賈琮有幾分心酸,只是依然不便說什麼。老頭扶著案頭站起來,搖了搖頭,一言不發負手而走。只是比起進來時,腰背顯見彎了。劉將軍在後頭跟著走。賈琮親送他們出了大門外,劉將軍忽然回頭望著賈琮一笑。
回到內院,陳瑞錦道:“方才有三個人暗暗跟著太上皇,馬行外有五十多個。”
賈琮嘆道:“好了,他應該不會去找廬王了。那個劉將軍必會設法攔著的。”
陳瑞錦道:“去廬國比當土匪總強些。廬王有良心,多少會幫襯幾分。北美那麼大。”
賈琮哼道:“他老子還剩下點子微薄的遺產,哪能讓別的兄弟來分?對了,劉豐做什麼去了?”
“你不知道?”
“我上哪兒知道去?”
陳瑞錦笑道:“自然是趁你那些華山道兄的頭領和主子不在,領兵偷襲去了。”
因太上皇身邊的精銳都在賈氏馬行左近守著,劉豐領人偷襲了其駐地——乃是成都城郊一座莊子。時間有限,劉豐命多抓活口,拿性命做要挾讓他們自己人供出要緊東西藏在哪兒,遂找到了先帝留下的細作名錄。
賈琮見了極大方道:“統統送到京城去!讓柳小七好生賣幾個錢。”
劉豐奇道:“這些人你不要麼?”
“這些人都這麼忠了,跟了老子跟兒子,要來幹嘛?”
正文 674.第六百七十四章
裘良收得第二支響箭, 遂將先帝留在蜀國的釘子挖了個空。太上皇才剛發了筆小財, 眼看又要破產。好在劉豐知道蜀國正在找他,不能讓他無力自保, 故此他的手下能不殺的都沒殺。此人活著,諸王皆名不正言不順。他若死了, 保不齊哪個不長腦子的跳出來稱帝,內戰便跑不脫了。既是裘良心思用在別處, 少不得於天師道上放鬆許多。
數日後,成都大街小巷貼滿告示。原來是三殿下手下有個管事叫徐二水,假冒主子之名在外頭強奪民產, 半年多功夫竟已奪了十九處之多!三殿下盛怒, 下令將此人斬首示眾, 並立時交還被奪民產。只是有兩處產業之原主已搬去別國, 找不著人了。特發告示征那兩家原主的消息, 但有告知其下落者重重有賞。茶樓酒肆又冒出許多長舌頭的閒人,說當日親眼看見吉祥繡坊門口那出熱鬧。許多說書先生聽說了,都將此事編做評話;也有戲班子編排成新戲的,戲目就叫“吉祥繡坊”。
此事過後, 先前日子滿大街的衙役也不見了。竹枝街狴犴大宅早先一直守著兵馬, 既是先帝餘部都沒了,也犯不上留下許多人,後遂只打發了幾個老卒子守著。
是夜三更,北風驟起。竹枝街上暗暗湧出無數黑衣人,有頭領指揮,悄然包圍了狴犴大宅。幾個人先翻入院牆內查看一番,見毫無兵卒、守衛熟睡如豬、那地下牢獄空空如也,便返身回前頭打開了大門。頭領揮了數下掌中旗幡,輕輕踏入宅中;數十人尾隨魚貫而入,其餘皆守在宅子前後。
一個探路手持火把在前頭領路,眾人徑直踏入地下牢獄、寂靜肅然走到骨灰罈架子前。首領率先下跪,旁人皆跪在後頭,齊刷刷三叩首。首領垂淚做了個手勢,身後十幾人依次上前捧起下數第三排的骨灰罈子,每人一個。首領又領著眾人朝骨灰罈子三叩首,轉身出去。捧著骨灰罈子的數十人默然跟著,旁人護衛在左右。
不多時,他們走出地下牢獄,從大門出來。捧骨灰罈子的先將罈子放下,撤到首領身後。守在狴犴大宅四周的黑衣人悉數圍攏過來。首領又率先跪下,領著大伙兒磕頭。
才磕完第一個,第二個頭尚未來得及磕,忽聞後頭傳來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響。這會子北風呼嘯,聲音不大,卻依然驚動了一眾黑衣人。回身望去,只見臨近一戶人家的大門開了,裡頭有人推什麼極大的物件出來。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另一個人家大門也開了,裡頭也有人推物件出來。首領高喊聲:“不好!中計了!”哪裡還來得及?只見兩個物件都已推到街面上來,映著火把清清楚楚,正是兩門西洋火炮。耳聽四面槍響,不知多少蜀國兵卒從鄰家屋中冒了出來。旋即火炮轟然,狴犴大宅門口眨眼一片血肉橫飛,瀕死哀聲淹沒在槍炮聲中,全然分辨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