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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琮哂笑道:“自古以來,誰聽說借兵馬、借地盤會歸還的?不信你問劉備。”
方易飛瞟了那婦人一眼:“怎麼借用斧頭借茶壺就得還、借兵馬借地盤就不還呢?”
賈琮道:“規矩不同。借斧頭茶壺用的是治世的規矩,治世講究仁義禮智信、有借有還;借兵馬地盤用的是亂世的規矩,亂世講究叢林法則、誰拳頭大誰有理。治世若借東西不還,人家可以去官府告狀,縣太爺手上捏著孔武有力的衙役,會將不還東西的人抓去衙門打板子。亂世兵馬地盤皆是政權根本,哪個二缺迷糊到把此二物借出去,就不用指望能收回了。”
那婦人急道:“怎麼就不能收回呢?”
賈琮道:“人家不還,他能怎樣?亂世是沒有人會管這些閒事的。再有,借了斧頭茶壺的,倘若……斧頭茶壺乃小物,不便做比方。這麼說吧。張三問李四借了祖傳至寶不願意歸還,李四將張三告到衙門。張三以五千兩銀子賄賂縣太爺,縣太爺遂不管此事。那麼李四能如何?”
婦人喊道:“再往上告!告到知府老爺那兒去。”
賈琮道:“若是張三拿著李四的寶物敬獻天子換得官位、李四告不動他呢?”
婦人啞然,張口結舌半日才說:“世上總有公道!”
賈琮拍手道:“哪個騙子哄你說世上總有公道的?這麼假的假話你也信?你究竟是多傻。”
司徒岑在旁聽著極不是滋味,插嘴道:“世上雖有貪官,也少不得有清官。”
賈琮聳肩道:“我只是打個比方。遇上清官,想必張三也不敢借東西不還不是?縱然十分想要李四的寶物,他也得想法子先把張三哄得搬家到貪官治下去再借。然你得承認,自古以來貪官都必然存在,連明太。祖朱元璋以酷法相迫也管不住。”
司徒岑噎了噎,又道:“有借有還本是尋常道義,百姓皆自然依從,哪有事事打官司的道理。”
賈琮忙說:“一廂情願爾。指望絕大多數地球人類依著道義行事純屬白日做夢,不然還要朝廷做什麼?無為而治不就行了?”他似笑非笑道,“就拿蜀國來說,若人人皆講道義,衛先生你這會子大約已經到峨眉山度蜜月去了,哪裡會來土匪窩做客?”司徒岑啞口無言。
那婦人顯見不曾料到賈琮會來這麼一套詞兒,懵了。賈琮問她:“這位大嬸你還有事麼?沒事的話,”他一指司徒岑,“我們要商議這貨的身價了。”
婦人想了想,支吾道:“那……領兵打仗總是男人的事吧。”
賈琮微笑道:“大嬸聽過唱戲麼?可知道花木蘭穆桂英?”
婦人愈發急了:“哎呀千古也不過這兩個罷了!”
賈琮撇撇嘴,瞧一眼方易飛又瞧一眼司徒岑:“看來不打發你我們是沒法子安生做生意了。這位大嬸,我已猜出來了。依著方當家的這年歲,想是她父親亡故之時弟弟尚且年幼,她遂代管山寨;如今弟弟長成,想讓她把山寨還回去,可對?”
婦人連連點頭:“對對!我們老爺的家業本該小爺繼承,姑娘不過暫管幾年。”
賈琮聳肩道:“她若不願還,你們小爺想怎樣?”不待婦人說話,他扭了下嘴角,“從大嬸你躥出來說話我就知道,你們小爺不能怎樣。他若有本事,當自己拿起刀槍來跟姐姐搶奪山寨才是。打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出來說話,還指望一個來匪窩做生意的外人幫忙,你見過這麼幼稚的人麼?這裡是綠林,不是朝廷。綠林規矩簡單的很,強者為尊。他若無能,漫說他姐姐,就是這堂上隨便哪位頭領也一般兒能火拼了他。當土匪就要守土匪的規矩,難道還指望官府替你們做主不成?”賈琮齜牙一笑,“哪能天下的好事都讓你占了去?”
婦人又懵了。倒是旁邊一個頭領問道:“先生,她怎麼就占了好事了?”
賈琮道:“土匪不交稅啊!官府是什麼?官府就是百姓各自出份子錢——也就是稅錢,用來僱傭老爺們審案斷是非、捉拿賊盜,並僱傭將軍們幫他們平滅外敵倭寇和打家劫舍的土匪。單有老爺將軍人手也不夠用啊!老爺將軍又雇了捕快、兵士幫忙。老爺將軍們太多,必生亂子,遂有了朝廷來管理這些老爺將軍。當然,這些都是場面話,聽聽就好、不必當真。”
司徒岑皺眉:“這都是哪裡聽來的混帳話。”
賈琮道:“社會起源,最初原始社會就這樣。你不是看過這些書了麼?”
“書里何嘗是這意思?”
“怎麼不是這意思?我說得通俗易懂些罷了。我若咬文嚼字的他們未必聽得懂。”
方才那頭領點頭道:“先生這麼一說,我倒是聽懂了。可如今只收稅不替百姓做主的貪官太多。”
賈琮含笑瞧著司徒岑:“可不是麼。前任福平縣令那樣的,不就跳槽去南洋了麼。”
司徒岑扯了他一下,低聲道:“你也知道了?”
賈琮眉頭一挑:“這麼說你也知道了?”
司徒岑搖頭一嘆:“竟是毫無辦法。”
賈琮哼道:“這種事根本就不該發生!”乃撣手,“罷了,立場不同,你不會明白的。”望向方易飛道,“可以談價錢了吧。”
方易飛微笑,直開了五十萬兩白銀。賈琮斜睨了司徒岑一眼,抬了抬下巴。意思是,你自己還價。司徒岑忙說:“這價錢也太高了,我哪裡出得起這麼些!”
方易飛道:“瞧賈先生的面子我才沒有翻三倍。既是活的不值錢,我賣死的給田大人好了。”司徒岑啞然!不想方易飛又說,“我們當土匪的,最不耐煩跟人討價還價。衛先生既出不起五十萬,乾脆一百萬好了,橫豎你也出不起。”
司徒岑忙說:“五十萬很妥當,就五十萬吧。”眾土匪齊聲大笑。
賈琮拍手:“爽利!生意都這麼做多輕鬆啊。”
司徒岑拽了他一把:“你自然輕鬆!不是你的錢。”
賈琮喊道:“你有點良心麼?我翻山越嶺的趕了多少路過來贖你,連個中介費都沒收,你還抱怨。我真真是有冤沒處訴去。還得趕回去同你老子要錢呢。”
司徒岑道:“你身上沒帶著錢?”
賈琮鄙視道:“一點常識都沒有!我身上縱然帶錢、能帶多少?”
“你們那個姓柳的……夥計不是隨身帶著一大卷銀票子麼?”
賈琮翻了個白眼:“你上外洋究竟是幹什麼去了?他一個夥計怎麼可能有那麼多錢?通身上下也就一張二百兩的票子,摻合了些亂七八糟的紙片。紙片是拿一大張白紙現裁的,也就二百五會信。”
司徒岑怔了怔,不覺好笑:“他口氣那麼大……”乃搖頭道,“俗話說,包子有肉不在摺上,我哪裡知道人家是不是大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