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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去太醫院查看的忙說:“不必了。王爺,林太醫後來說了,他孫女兒與人閒話時說出去過。此事牽繫百姓,傳得快些也是有的。”
司徒磐皺眉:“他孫女兒?”
“林太醫的孫女兒原本在宮中為女官,前些日子蒙太皇太后恩典放出宮來,在榮國府賈先生院中住了些日子。如今在外頭開了間小繡坊度日。”
司徒磐登時明白過來,當日太皇太后送給賈環的那個磨鏡女林氏合著就是林太醫的孫女,忙扭頭去看馮紫英。馮紫英道:“不曾聽琮兒說過。不如喊他過來問問。”司徒磐點點頭。遂命人去喊賈琮。
賈琮老大不高興,匆匆趕來燕王府,進門給司徒磐行禮,口裡還抱怨:“我忙著呢。”
司徒磐道:“那麼許多事兒也不急在一時。我只問你,林太醫的孫女是怎麼回事?”
賈琮愣了愣:“誰?我不認識啊。”
馮紫英道:“人家說在你們家住了些日子。”
賈琮猛然想起來:“林鸞啊!她是林太醫的孫女?啊對,她說過的。我沒把她和林太醫想到一塊兒去。哎呦她們爺孫倆長得也不太像。她怎麼了?”
馮紫英啼笑皆非:“她不是磨鏡麼?”
“是啊!”賈琮道,“我們家送她和她那個雲溪姐姐一所宅子一個鋪子,讓她倆百年好合……那個,安安靜靜過小日子去了。總不能等環三嫂子回來她二人還在吧,多膈應人。”
馮紫英道:“牛痘方子是你的這事兒就是她宣揚出去的。”
賈琮皺眉道:“她想幹嘛?”
馮紫英道:“要麼是想謝你,要麼……她未必是真的磨鏡。”
賈琮怔了怔,登時打了個哆嗦:“沒搞錯……她可是送給環哥哥的女人。”
有個司徒磐的謀士含笑道:“說不定此女愛慕上了賈先生,可要收下她?”
“不要!”賈琮道,“晚生已心有所屬。”
司徒磐含笑道:“她若當真愛你,收一個也無礙。”
賈琮連連擺手:“我今兒收了她,明兒還要不要收別人?我又不是粉頭,誰瞧上我了我就得陪。睡?”
話音未落,馮紫英喝到:“胡言亂語!”眾人哄堂大笑。
正文 第460章
卻說林太醫的孫女林鸞去市井中傳話,說賈琮給了太醫院治療天花的方子,擾亂了司徒磐之計。賈琮心中暗罵施黎做事太慢,也面上只得問道:“原本是預備如何說這方子來歷的?”
不待旁人說話,馮紫英搶先道:“仙人夢授王爺。”
賈琮道:“有點俗,不過管用。老百姓吃這一套。那個林鸞所言只當沒有便好。”
馮紫英道:“如今已有了,豈能當沒有?”
賈琮擺手道:“放心。她算老幾啊,她說了就算了?世人皆健忘。該怎麼編排怎麼編排,該怎麼傳話怎麼傳話。待新故事出來,舊的立馬忘了。”
馮紫英道:“雖是這麼個理兒,總得給他們一個說法。”
賈琮撇嘴:“給個毛球說法啊。給說法不就顯得林鸞所言有幾分真麼?依我說不予理睬就好,回頭打發個人警告她與她祖父莫要胡說八道。她不過是個尋常的小繡坊老闆,她說的話也算不得什麼,縱是她祖父也不過區區四品小官,能知道多少?或是去市井扯出十幾種傳言來,天南海北越離譜越好,每個人都硬說自己聽來的才是真的,讓他們吵去。待這些說法亂成一鍋粥,然後給全民組織種牛痘。整個做完之後,老百姓得了好處,難免會猜那種傳言是真的。那會子再將‘仙人夢傳’之法推出去。”
有個幕僚擊掌道:“王爺,此法委實可用,且中有波瀾起伏,保不齊更好些。”
另一個道:“若用此法,難免有人能猜出王爺藉此傳名。”
賈琮道:“猜出來又如何?一千個裡頭難得一個。再說,這些多半是孤高自傲、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文人,哪裡會去向尋常百姓說此事。縱然說了,人家未必肯信,他們也懶得再說一次了,自己回家寫詩去。”
馮紫英道:“若是別國藉此生事呢?”
賈琮道:“沒有此事他們就不生事了?搭理他們呢。”
馮紫英想了想道:“說的也是,誰還怕他們不成。”
司徒磐想了想,委實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遂咳嗽一聲道:“那就這麼處置了。琮兒你可要去見見那個林鸞?”
“我才不去!”賈琮喊道,“那女人跟我沒一個銅板的瓜葛。您老打發人去就得了唄。”
司徒磐笑搖了搖頭:“孤也不必理會她,同她祖父說了便是。”
賈琮隨口道:“這麼說,她已經回自己家裡去了?那會子還說不回家的,生生訛了我們家一座宅子去。”
馮紫英向司徒磐躬身道:“屬下使人去查查。”司徒磐點點頭。
賈琮攤手道:“沒我的事兒了吧?晚生回翰林院去了哈。”司徒磐揮了揮手,他便一躬到地、起身告辭了。
他前腳才剛出門不過片刻功夫,有個幕僚羅先生站起來朝馮紫英作了個揖道:“馮大人,晚生有幾分擔憂。賈先生年紀輕輕聲名在外,並腹中有那許多計謀、方子,且諸事不在意。他不反還罷了;他若有心改投別處,隨時可成。”
馮紫英瞧了瞧他,回頭看著司徒磐。司徒磐臉上已有些古怪,一會子遐思一會子慨然,半晌才瞄著這羅先生似笑非笑道:“孤若不是深知羅卿之忠,怕是要疑心你可是別家派來的細作了。”嚇得羅先生趕忙下拜。廳中頓時默然,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出。良久,司徒磐道,“當年便是晉王出的主意,使人在太上皇跟前說了一句話:‘幸而賢王忠心,如有反意隨時可成。’太上皇便與孤分生了。”
羅先生頓覺背上如冰刃刮過一般,再站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晚生絕無離間之意。”話音未落,已憋了一身的冷汗。
司徒磐道:“這些閒話孤從前也聽說過,來日免不得還有。孤不如說明白了吧。賈琮的性子,自打他三歲時候孤見他頭一回便知道了。此子重情。但凡有孤一日,他便不會另投別家。”
羅先生趴在地上五體投地,咬著牙猛然憋出一句話來:“若是王爺不在了呢?”
眾人齊喝:“大膽!”
司徒磐含笑道:“羅卿膽子委實大。”乃扭頭看了看馮紫英,“無礙,還有紫英在。”
馮紫英微笑道:“馮某不缺錢不缺美人不愛古董字畫。”司徒磐含笑瞥了他一眼。
眾人便明白了。馮紫英這是做定了孤臣,燕王的兒子們不必打他的主意了;而賈琮也是跟著馮紫英轉的。這二位多年後縱然成了“先帝老臣”,依著他們的本事新君也必有所用。而馮紫英握著燕王的探子,他老子馮唐在東瀛燕屬領兵,賈琮又是天人下界——想從司徒磐手裡□□已是不可能了。日後誰為下一位燕國之主全憑司徒磐之心意。下頭有人低聲竊笑,亦多有眉來眼去者,司徒磐都看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