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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賈琮立時道, “林黛玉絕對不能做什麼太子妃、慧妃也沒有眼光。林姐姐後世評曰‘情情’,要求丈夫弱水三千獨取一瓢;慧太妃當年也不過是看中了林姑父和她的模樣, 並沒看重她的才學。”他忽然想起另一個人來,笑道, “論治國理政, 王爺是高手;說起知人善用,王爺當真不如我。林黛玉乃宰相之才, 你肯定不敢給她相位。”
司徒磐道:“一個女子,軍師都給她當了, 還想怎樣。”
賈琮攤手:“可這個女子當真有相才,你礙於她的性別不敢用。王爺日後若去台灣府轉悠轉悠,可以去見見我們的商務部長。也是個女子,早先也在王爺手下幹過, APEC就是她與我三姐姐做起來的。馮大哥都說,去過台灣府才知道此女從前屈才了。”
司徒磐頓時怒了:“馮紫英那逆賊!孤待他不薄……”
賈琮做了個停止的手勢:“打住!您老待他不薄,他的差事難道做得不好?難道對不起他得的俸祿?人家又沒賣身給你。你出錢雇他做事罷了。你兒子要將他腰斬於市,人家還能怎樣。”
司徒磐才剛要駁,猛的想起賈琮方才所言後世之法,顯見他心內並無君臣忠義。又想起早些年他仿佛也將曾將朝臣與君主比作夥計和東家,不覺愕然。良久才說:“慧妃老早便瞧出來了……倒是孤惜才。”
賈琮道:“人終究是感情動物,做不到事事理智。我小時候,慧妃、劉登喜他們也不是沒想殺我,一則過于謹慎、恐怕我有什麼來歷,二則畢竟當年實權都在先帝手裡,他們不敢妄動老臣之後。翻回頭來說,若是義忠親王或蜀王或是賢王哥哥你,說不得都有這個魄力。這就是帝位傳承的壞處:不能保證每一代皇帝都是明君,也不能保證每一位明君都能不老糊塗、聖明到底,更不能保證君王不犯大錯。”
司徒磐瞧了他一眼:“你能?”
賈琮道:“六十歲之前我肯定退休,讓女兒接班。”
司徒磐冷笑道:“你想傳位給女兒?你當我朝是西洋麼?”
“林黛玉這個女丞相顯見受敬重吧。給尋常百姓減稅除徭役、給兵士官員漲薪水,日後還有許多利國利民的基礎設施建設。蜀國世子也預備傳位給嫡長女,他那個私生子實在爛泥扶不上牆。舉國上下都愛爪哇國的可可茶,爪哇也是女主。”賈琮攤手道,“最重要是的海外殖民地的開拓和工業化。殖民地那麼大,移民之後男勞力就不夠用了。有了女主女相,才好把女人從家裡吸引出來做事。工業化使得先進機器替代落後工具,許多事用不著那麼大力氣,女人也能做好。還有就是社會分工細化……哎呀您老還是看書吧,我實在說不明白。”
司徒磐雖不能全懂,也大略知道其意。乃道:“她除去免農稅之事,孤是贊成的。孤也不是沒想過……單單想著都知道做不成。”他搖搖頭,林海那女兒卻已做成了。“免除徭役卻是天真了。不征徭役,多少事沒有人做。”
賈琮道:“花錢僱人做。”
司徒磐哂笑道:“又增兵餉、又雇勞力,你當真以為燕國能收到那麼多稅?銀子從哪裡來?招攬客商參觀紫禁城?”
“當然不止。”賈琮道,“我至少能省下後宮的錢吧。皇宮裡頭要養活太監宮女,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還有太后、太妃、太皇太后、太皇太妃,得多少錢?還有日常使用的物什。我記得明朝每年的宮中耗費就有上百萬兩?還不算新修皇家園林和皇陵的費用。”
司徒磐怔了怔,半晌才說:“孤那三哥在宮中那些年,每年也得八。九十萬兩銀子。”
賈琮“啊”了一聲:“他不是窮得要死?哪裡來的銀子?”
司徒磐淡然道:“先帝慣於寅吃卯糧。橫豎他一閉眼死了、後頭諸事不管。”
賈琮聳肩:“我早說過,滅了司徒家天下的就是先帝。”又道,“橫豎這每年八。九十萬的銀子省下來可以做許多事,比如雇民夫架橋修路治水安裝清油路燈。還有就是從前供應各位勳爵人家的銀子也很不少,如今爵位都是個空匾額、朝廷不給錢的,這些錢省下來給官員們漲薪水真的夠了。增加兵餉的錢,老實說,單從紫禁城旅遊一項出就夠了。燕國的都看過了還有吳國的、吳國富豪看完了還有蜀國,橫豎這生意真的不會缺客源。田稅,把大戶人家的稅一收、這項絕對是增加的。還有商稅,這才是大頭。工業和市場經濟一發展起來,商稅就了不得了。我又不修皇陵。您瞧,一件件算下來,真不會缺錢的。”
司徒磐詫然看了他半日:“你當真不納後宮?”
賈琮也詫然:“我已經找到最喜歡的女人了,納後宮幹嘛?賈家也不缺我這根香火。再說我媳婦武藝高強,我紅杏出牆她會宰了我的。”
司徒磐一時不知說什麼好。良久,搖頭道:“你當真不是個人主。”
賈琮正色道:“我本不欲做人主,也做不了。我只是個引路人。王爺,這樣也可以避免奪嫡啊!你看,你們家數代奪嫡,單義忠親王一脈就死了多少子嗣?你嫡長子不也是被三子發配了?要不是羅曼先生巧言善辯,他本欲殺乾淨司徒岳滿門的。而且也是羅曼先生的安排,才沒讓他們全家在船上病故。”
司徒磐忙問:“岳兒全家在甘雷那兒?”
“沒。”賈琮道,“讓海盜劫了船、送去南洋爪哇國了。要不然這會子早沉入太平洋底餵了鯊魚。”
司徒磐脫口而出:“羅曼是個忠良,孤沒看錯他。”
“噗!”賈琮笑了,“錯了!羅曼是來找你報仇的,然而他並不將仇記在你兒子身上。”
司徒磐面色徒然大變,捶牆嗐聲,又嘆道:“此人是孤看錯了。”又指了他半日,手指有些發顫,“他竟也是你的人!難怪孤落到今日田地。”
“他本來不是我的人。”賈琮撇嘴道,“您老還真相信會有愚忠到那份上的人啊。他不求名不求利、不求女色不求事業、什麼都不求,若沒別的目的,憑什麼巴巴兒給你賣命?就連那個給你當細作的戲子,人家也盼著日後能除去樂籍好生度日。對了,誰出的主意啊,讓那戲子趁日全食在戲台上假裝中邪胡說八道?就他那些票友根本比不上劉靄雲的。王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前者肯定玩不過後者。迷信是鬥不過科學的。”
司徒磐道:“愚民極多,你不怕壓他們不住?”
賈琮微笑道:“故此,在完全普及教育之前,這國家還是得有個皇帝領路,免得百姓陷入無政府狀態。”
司徒磐忽然發覺沒什麼好說的了,抬目望向堂前列著的五百羅漢。五百羅漢神態各異,頗似世俗百態。賈琮在旁輕嘆道:“千百年來,總有些東西是一成不變的,就如這些羅漢。也有許多東西一直在改變。我堅信科學改變生產力、生產力改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