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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琮笑道:“只要各位王爺不犯渾,諸侯富而帝王窮,不論天下散不散架,皆能捏住聖人的手腳。”
龔鯤道:“如今這般不就是諸侯富而帝王窮?”
賈琮道:“諸侯富不在諸侯府,而在諸侯治下百姓、在諸侯自身的人望。天下富庶,商旅則可謀財,何須刮尋常百姓的地皮?再不濟還可以劫富濟貧嘛。當然劫富濟貧也不是什麼有天理的事兒,只劫仇家便是,哪怕劫了朝廷稅銀呢。依我看,如今之勢與皇朝之末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十年二十年極難弄散朝廷。唯有走東周那條路,王朝仍在、只是帝王不論錢糧兵才皆未必強於諸侯,才能捆綁他的手腳、使他不敢輕舉妄動。”
龔鯤聞言想了半日:“聽著仿佛也有幾分道理。”
賈琮道:“合縱是我們的點子,這個爛攤子我們得自己去收拾才行。”乃回頭看著麼兒,“恐怕要麻煩麼兒哥哥出馬。”
麼兒想了想:“既然我們思慮不周替世人惹了大難,我出頭倒是沒什麼。只是平白無故的若是我提醒六王爺,豈不是會讓他拿到短處?我信不過其人,恐怕他以為我們心向百姓,來日慣常以無辜者相逼,愈發難辦了。”
他話音剛落,吳小溪拍掌笑道:“麼兒哥哥也是個死心眼子。你不會拿這個跟六王爺替你哥哥換媳婦麼?”
眾人一愣。
小溪道:“過了這麼些時日,大兒哥哥也派到去了,那裡頭各色美嬌娘何等齊全,我竟沒見他對旁人動過一絲一毫的念頭。”
賈琮眼角一耷拉:“小溪你不會也常去吧。”
小溪道:“先生常去,我自然常跟著去。”
賈琮賈環齊齊向龔鯤翻了個白眼子。龔鯤含笑道:“小溪是個女孩兒,若想成大事,世間百態俱當見見。青樓乃是女孩兒最是當見識之處。”
小溪揮手道:“莫岔開話題。六王雖然合縱,總有人想當首領。六王爺只怕比旁的幾位念頭更重些,因為最初便是他的提議。我看大兒哥哥是個痴情的,八王爺算計他之事也未必沒有人知道。不如麼兒哥哥跟六王爺做個交易,以兩年為限,幫大兒哥哥把媳婦弄來,想來兩年的時日足夠六王爺將那位姐姐與八王爺斬斷得徹底——立時就把人弄來太扎眼了,只怕會惹得八王爺起疑心。”她見眾人都愣了,哼道,“我就知道,你們只將大兒哥哥哄過當時便罷了,沒一個留心他心裡是如何想的。”
半晌,麼兒道:“我聽父親說,那門親事作罷,兩年一說不過是讓他漸漸明白過來的藉口罷了。”
小溪道:“若他兩年後不曾明白過來呢?”
這屋裡的人都沒談過戀愛,賈琮上輩子談過,分手也只難受了小半年,扎進魔獸就忘了,不由得都面面相覷。賈環嘀咕到:“仿佛不划算,這麼要緊的一個*ug,才換一個尋常婦人。”
麼兒擺手道:“那位女子雖然尋常,我哥哥卻要緊的很。”
劉豐也說:“這般也好,若是麼兒哥哥將兄弟看的極重,六王爺除非傻了,否則當不會再打他家裡的主意。”
賈琮點頭道:“其實我也覺得有點虧,這買賣不划算。橫豎是補咱們自己的錯,便宜點就便宜點吧。”
此事便議定了。他們又看了半宿的帳冊子,因機會難得,都看到了天明,趁李文還沒睡醒全都爬去炕上睡了。幸而李文家眷俱在老家,也請不起僕婦,沒人發現。
另一頭,吳攸也沒閒著。他早已經是老盜了,晚飯時分龔鯤只做閒話般向李文打探過,那仗著朝中有人不交稅的人家姓潘,家主是定城侯府三奶奶的舅舅。此人既然不在榮國府親眷之列,誰還與他客氣?是晚吳攸領著一群兄弟輕輕鬆鬆翻過潘家的院牆——較之榮國府的高牆此處簡直是平地,撬開人家的庫房溜進去一瞧:也沒什麼好東西,都是些不甚值錢的家具擺件,吳攸等人見多識廣壓根瞧不上。再說,如今李文缺的是錢,這些東西沒用。他膽子也大,直往人家帳房去了,也只尋到一百來兩散碎銀子。他們幾個人商議了會子,連帳房都沒幾個錢,唯有去找正主。
方才聽李文說,這個潘老頭已經六十五了,居然有六房小老婆!他們溜達了一圈兒,捅破了好幾個窗戶才尋到他,正抱著一個小妾睡覺呢。吳攸在門前一撥便將銷子撥開了,蒙著臉悄悄進去,先抬手打暈了那小妾,眼見潘老頭要醒來,猛然一把捏住他的喉嚨。潘老頭一聲發不出來。吳攸啞著嗓子道:“銀子呢?”
潘老頭只瞪著眼。
吳攸隨手撕下一塊帳子塞住他口,又反手一擰,將他雙臂扭在一處,隨意取件小衣裳捆了,還好意替他披上大袍子,低聲道:“拿錢換命,不然我殺了你自己也能尋的著。”
那老頭依然瞪著他一動不動。
吳攸想了想,保不齊這個是守財奴,問話只怕費力氣,便搖醒了那小妾。
小妾恍恍惚惚醒來,忽見眼前有個蒙面人,大驚,才要出聲又被吳攸一手捂住了嘴:“知道這老頭將銀子藏在哪兒了?若說出來你還能活,不然就去地下陪他吧。”
那小妾忙說:“老爺書房有個暗格,大宗的銀兩都在裡頭呢。”
那老頭立時悶叫一聲撲過來,吳攸單手捏住他,冷笑道:“你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這位小娘子不過十七八,也不怕缺德!”
那小妾聽了頓時淚如雨下,一雙漆目楚楚可憐的望著吳攸。吳攸年歲雖小,倒也是個風流的,笑嘻嘻道:“這位小娘子,他可幹過什麼喪盡天良的事兒麼?”
小妾忙說:“多呢!早年在家便時常聽說他搶人家的地、奪人家的牲口,還打死了人!我本也是他搶來的……”因嚶嚶的哭起來。
她才欲再細說,偏吳攸這會子沒空,忙接口道:“打死了人這一條足矣。”乃伸手去捏那潘老頭的項子。潘老頭嗚嗚的猛掙扎了起來。
吳攸笑道:“還給錢不給了?”
潘老頭連連點頭。
吳攸哼道:“早讓你給錢麼。”便讓他穿了鞋,自己壓著他往書房去了。
到了潘家的書房,潘老頭顫著開打暗格,裡頭整整齊齊的排了許多銀錠子,少說有上千兩。吳攸也不客氣,抬手將他打暈過去,吹了聲口哨,兄弟們悉數進來熟絡的均分了分,兜底端走了。
吳攸遂將那老頭單手拎回了那小妾屋裡,小妾早已換好了衣衫。吳攸乃問她:“你家裡可有什麼人沒有?”
小妾道:“父兄俱在。”
吳攸皺了皺眉,抬手又將她打暈了。
他縱比尋常孩子聰慧些,也不過是個少年,今晚頭一回獨自行事,不過是只菜鳥,也頗為魯莽,許多思慮不周。如今他不好處置這女子,只得先將潘老頭捆在炕上,又去書房取了紙筆就著月光寫道:“有美一人,綠林壓寨,如妄動翁舅,滅爾滿門。”
有個兄弟笑道:“吳哥哥預備收她壓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