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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道:“他當真不是那塊料,不然我們早送去台灣府了,捏個將才在京城做什麼呢?留在京中的都是保鏢之才。”
水溶怔了怔,苦笑道:“是了,你們在南邊也有兵馬。”乃嘆道,“怎麼你們手下的人忠心耿耿,我手下的人卻想走呢?”
賈環只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人家想要什麼?你能給麼?想來不是錢財之事?”
水溶道:“他想要名聲,想明目張胆為將。我雖有兵,不是海盜就是山匪。”
賈環道:“那人既有此心,你縱留了他這一回、留不住下一回,早晚會走的。”
水溶乃嗐聲道:“早知道向霍家那樣留著點兵權。霍晟那小子可算得便宜了,瓊州如今實在已歸了他。”
賈環道:“眼饞他也無用。再說,瓊州也是他祖父傳下來的。橫豎如今已沒有天子,你想要地盤子去打便是。”因瞧著水溶道,“只是那人從前既然安生,怎麼忽然就不想幹了?”
水溶仰起脖子飲了一杯酒:“本以為他是孤身一人,前些日子他竟得了音訊,尋到了一位叔父。那叔父身在廬州,並無家小,年歲也大了。他便預備過去服侍叔父、替他養老送終。”
賈環心中大讚鍾珩這藉口找的聰明!口裡還說:“既這麼著,他叔父是做什麼的?他一個土匪海盜,能過得了尋常百姓的日子?”
水溶醉醺醺的哼道:“他叔父做了些生意有些錢,因恐怕他不肯留在身邊,竟花錢賄賂了廬州一個姓杜的安撫使,托他在廬州給侄兒尋了份安生的武職。”
賈環思忖道:“水王爺,這個人你留不住了。明面上他叔父一心要替他弄份正經事做;做正經事事小,娶媳婦事大。”水溶一怔。賈環接著說,“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叔父既是個商人,竟無有家小,顯見不是錢的事兒。八成是年輕的時候沒錢娶媳婦、如今……額……如今大約也不行了。”水溶呵呵笑了兩聲。“人上了年歲,都講究個含飴弄孫。老頭沒有兒子已是憾事,如今有了侄子,還不盼著他快些成親生子、給他們家留條香火麼?做土匪的哪裡能安生?縱然娶個媳婦,也娶不到什麼好人家的女孩兒。那老頭既有了錢,尋常人家的姑娘他怕是瞧不上的。”頓了頓,又說,“只怕他還指望這個侄子繼承家業呢。王爺,養老送終是個什麼意思?一頭是土匪、一頭是少爺,換了你願意選哪頭?”
水溶一下子酒醒了。半晌,喃喃道:“原來如此。我竟沒想到這一節。”又過了許久才問,“對了,那回諸王進京議事,你倒是頗喜歡廬王的?”
賈環笑道:“那小崽子很可愛,又機靈又八卦還顏控,我喜歡的緊。你放心,你這位下屬在廬州定然過得不錯,我信小廬王。”
水溶若有所思道:“聽聞廬州免除了鹽課。”
賈環雙眼一亮,擊掌道:“你猜這是誰的主意?是我四姐姐的!”不待水溶開口便接著說,“我四姐姐四處兜售曬鹽方子,各家王爺都走遍了,各處都薦過他們免除鹽課,終究只有一個小娃娃採納!可見大人有時候還不如孩子。”
水溶嘆道:“大人得了鹽課的好處,哪裡捨得那些錢!”遂不再提石秋生與鍾珩之事,二人扯了些生意上的事物便罷了。
正文 第326章
卻說北靜郡王水溶想了多日終於想通,喊來鍾珩,答應放他去廬州。鍾珩十分歡喜感激,連連下拜。水溶話鋒一轉,笑道:“你也不小了,該娶個媳婦了。”
鍾珩紅著臉說:“此事叔父做主。”
水溶想了想,道:“既是在廬州任武職,沒有人手也不成。你帶幾個兄弟去吧。”
鍾珩大喜:“王爺,此話當真?”
水溶嘆道:“你替小王做事多年,小王竟沒想過你的終身大事,是小王的不是。兄弟們若有與你一般安穩心思的,讓他們跟著你吧。”
鍾珩忙躬身致謝,又道:“王爺若有心出兵海外,不如往交趾、暹羅等南洋諸國去,橫豎王爺有水軍。如今諸王都想去東瀛撈一把,何必跟他們搶?”
水溶奇道:“怎麼他們都去東瀛呢?不是陳王吳王霍晟都撈過了,能剩下多少?他們怎麼不去高麗?”
鍾珩道:“一則倭寇數百年擾我疆土、殺我百姓,打東瀛頗名正言順;二則東瀛這會子國力正弱、比別處好打,且富戶也不少、一兩趟搶不完;三則東瀛有銀礦。只是那些銀礦多數已開採上百年,想來剩的不多。實在縱然將銀礦都得了去,還得有人挖不是?王爺直去交趾、暹羅開國庫豈不好?”銀礦之事乃是賈琮當日在鄂州去廬州的路上隨口說的,他記住了。
水溶驚道:“你竟有這份見識!倒是小瞧了你。”乃又嘆一聲,“也是,許多年了……”他忽然笑起來。
鍾珩莫名道:“王爺何故發笑?”
水溶笑道:“從前琮兒時常說幾句俏皮話兒。‘曾有一塊珍貴的桂花糕放在我跟前,我不曾好生珍惜,直至掉到地下才後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
鍾珩啼笑皆非道:“屬下也聽過,說的不是桂花糕,是綠豆湯。什麼上天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就對廚房說三個字,少放糖。”
水溶道:“我方才便想到了這個。曾經有一員難得的大將放在我跟前,我不曾好生珍惜,直至他辭去才後悔莫及。”
鍾珩垂頭道:“屬下有負王爺大恩,來日定當回報。”
水溶搖頭道:“無須放在心上。”又嘆一聲,揮手讓他走了。鍾珩再行了個禮,撤身而去。
次日,鍾珩起身趕回山寨,將自己尋到叔父、有心去廬州過安穩日子說給眾兄弟,眾人百般不舍。鍾珩道:“今王爺有意出兵海外,兄弟們若奮勇殺敵,必能成一番事業。”又問可有人願意同他一道去廬州。有從前跟著那個趙頭領、這幾年與他交情親密的十幾個兄弟站出來說願意同他一道;反而是早年他自己從平安州收服的那些,彼此互視了半日,沒人肯跟他走。鍾珩輕嘆一聲,向眾人拱手道別,領著十幾個兄弟起身了。
一路到了廬州,去客棧一問,鍾威已買好鋪子搬走了。鍾珩等人遂趕往茶樓。到了後頭一瞧,鍾威正在教導小廬王功夫。王爺雖個子矮小,招式亦有些亂,卻用心的很,鍾珩瞧著頗為寬慰。一時廬王瞧見了他,“嗷”的大喊一聲撲了過來。鍾珩笑抱了小弟子在懷中,滿心歡喜。後叔侄相聚不必細說。
過了些日子有人來報,說廬州城外新近來了一夥山匪,連著劫掠了兩處糧倉、多家富戶,幸而不曾傷人。廬王立命安撫使杜得渠前往剿匪。杜得渠本來不痛快他們在城中開那麼多學堂,只索要兵餉、不肯動身。曾櫝無奈,只得與廬王等人商議先從別處挪些錢給他。廬王不高興,氣鼓鼓的尋鍾珩發牢騷:“最討厭那個杜得渠了!不好生練兵,成日只想著謀算銀錢。”鍾珩只做沒聽見,命他好生習武。廬王只得撅著嘴扎馬步,所幸扎得還算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