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3頁
路過方才那個荒蕪小院,孔鏢頭將這婆子剛剛插上的門栓又打開了。走進去尋出鏟子來,半挖開楓樹下那個埋紙錢灰的洞,隨手撂下鏟子。他並不知道婆子要作甚,橫豎只不願意讓她得逞,又從婆子耳朵上摘下一隻耳墜子來撂在鏟子旁。算算時辰,西角門值夜之人也快醒了。他乃扛著那婆子直出西角門,與守門的同伴一道溜之乎也。
回到鏢局,孔鏢頭將婆子安置於鏢局後頭一間空屋子裡,又說了經過與掌柜的聽。掌柜的皺眉道:“多管那閒事作甚。保不齊這婆子與哭的女人是一夥的?”
孔鏢頭篤定:“絕不是一夥的。”見掌柜的依然滿臉不贊成,他解釋道,“掌柜的沒瞧見她那模樣,事情皆在她掌握之中的架勢。這婆子必有蹊蹺。”
掌柜的一嘆:“罷了,你人都抓來了。看看這油紙包里是什麼。”
二人遂解開繩子打開油紙包,愣了。裡頭赫然擺著四五個捲軸。打開一瞧,乃是一整部金剛經。寫經之人筆跡娟秀,想必是個女子。掌柜的瞧老半日,撂下經文打開柜子取電報機出來,吧嗒吧嗒發了封電報。孔鏢頭問發給誰,他道:“讓朱桐這會子就過來。”
朱桐兩口子正睡覺呢,值夜的通訊兵敲門把他倆弄醒了。劉淨迷迷瞪瞪的道:“大半夜的鬧騰什麼,等明兒再去不成麼?”
朱桐安撫了她會子:“我去去就來,你接著睡,連我的那份一道睡。”
劉淨反倒睜開眼,嗔道:“不是說到長安之後有逍遙日子過麼?哄的人家跟了你來。早知道我留在京里。”
朱桐笑吻了下她的臉頰:“是我的不是。我想每日睜開眼都能瞧見你。”
劉淨哼了一聲:“當我不知道這詞兒是話劇里看來的?”話雖如此,已心滿意足闔目而睡。
朱桐輕手輕腳下了炕,披衣而起,頂著一頭夜風走了。
到了太平鏢局,孔鏢頭細述今晚經過。掌柜的道:“我想著,假白蘭不是姑子麼?那個行事蹊蹺的婆子又藏著金剛經。”
孔鏢頭架起二郎腿哼道:“掌柜的承認她行事蹊蹺了?”
掌柜的瞪了他一眼。“朱先生,今兒白天,官府剛剛貼出了假白蘭的畫像,真白蘭家裡便有人偷偷燒紙,也太巧了些。”
朱桐點點頭:“查查這哭的女人。”又問,“她們是哪家?”
掌柜的道:“正是平安州節度使高歷大人的妻弟丁博彰大人家。白蘭的男人便是丁家四爺。”
孔鏢頭晃了晃腿:“丁博章現居御史大夫。莫非那姑子之事最終要繞到丁大人頭上?”
掌柜的與朱桐齊聲道:“他算什麼?”“哪兒能是他?”
朱桐哂笑道:“丁博章再有本事,比平安侯爺如何?秦王的母家、祖母家都不放過,豈能容得下高家。好大的胃口,也不怕消化不良。”
掌柜的思忖道:“秦王登位時高家立下大功,秦王打心眼裡信任高家,很難搬動的。他們想有什麼計策?”
朱桐道:“眼下牽扯進來的,一個死了的姑子,一個逃跑的粉頭,一個夜半燒紙的貴婦,一個來歷不明的婆子。全是女人。光明正大在軍中和前朝挑高家的錯定是挑不出來的。唯有繞道別處朝親戚下手。”朱桐挑了挑眉,“且是親戚家的女人。”
孔鏢頭忽然跳下椅子往外跑,掌柜的問他做什麼去他也趕不及不答。老半日,他跑著回來笑道:“哈哈!那婆子醒了。”
朱桐站了起來。掌柜的道:“醒了有何可笑的?”
孔鏢頭得意道:“她撬不開咱們的大佳臘彈簧鎖!”
正文 第900章
話說孔鏢頭從丁家抓來的那個婆子已醒了, 朱桐等人立時過去。走到門口,朱桐想起自己不擅審問,乾脆不進門、外頭聽著。孔鏢頭道:“既這麼著, 橫豎她也沒見過你們,獨我進去便好。”遂舉著玻璃油燈開門而入。這會子天黑,外頭看裡頭清清楚楚, 裡頭看外頭影子也瞧不見。
那婆子小心翼翼站起來行了個萬福:“大爺……這是哪兒?”
孔鏢頭隨手將油燈擱在茶几上,坐下架起腿來:“衙門。”
婆子陪笑道:“什麼衙門?”
孔鏢頭悠悠的道:“你猜什麼衙門?”
“奴才哪兒知道……”
“不知道便罷了。”孔鏢頭道,“你是哪國的細作, 還不速速從實招來。”
婆子嚇了一跳:“大人!奴才不過是個尋常的老婆子,不是細作!”
孔鏢頭道:“不是細作, 挖坑埋灰作甚。”
婆子眼神跳了一下,順溜道:“奴才得過三太□□典, 恐怕那事而被三老爺知道了責怪她,遂替她善了個後。”
孔鏢頭假笑道:“這詞兒編排得不好, 重新再編一個說得過去的。”
婆子“哎呦”了一聲:“大人, 奴才說的是實話!”乃抹眼淚道,“三太太好可憐見的。大姑娘就這麼沒了, 府里連提都不提一句,屍首也不去收, 還頂著個粉頭的名字。好端端一個千金大小姐,臨死連個棺材都沒有,何等冤枉。”
孔鏢頭搖頭道:“這些不是我想聽的。”
婆子忙問:“大人想聽什麼?”
孔鏢頭含笑道:“你猜猜我想聽什麼?”
婆子哭道:“奴才委實不知,求大人明示。”
孔鏢頭瞧了她會子道:“丁博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你想必是知道的?”
婆子一怔:“主子的事兒奴才豈能知道。”
孔鏢頭放下腿來:“罷了,我不過是例行公事問你一問,橫豎明兒自有人來提你。”
婆子忙說:“奴才冤枉!求老爺放了奴才!”
“放你?”孔鏢頭打量了她幾眼,“不用指望了。他們那邊也忙的很,得不得空審你還兩說呢。先到牢里住些日子,想明白了再說。”言罷站起來就走。婆子大聲喊冤。孔鏢頭拿起油燈走出去,“砰”的一聲撞上房門“咔嗒”上鎖。婆子依然在裡頭扯著嗓子喊冤。
朱桐低聲道:“這就算審了?”
孔鏢頭道:“我哪裡會審人?不過詐她一詐罷了。”朱桐瞧了他一眼。孔鏢頭道,“我觀那幕後之人所為,環環相扣。這個婆子定有其用。咱們關著她不放回去,她便沒法子做差事了,必會想法子托人傳信。”
話未說完,裡頭那婆子已經不喊了。幾個人從門縫窺視,見她正急得在屋中團團轉。孔鏢頭晃了晃腦袋,意思是我說什麼來著?看了會子,悄悄起身走遠些,命看守留意其動靜,撤身而去。
不多時,天亮了。白蘭起來吃了早飯,懶懶的歪在炕上不想動彈。乃喊自己的小丫鬟道:“無聊的緊。去府里轉悠轉悠,聽聽可有新聞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