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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正要吃茶,聞言嚇得丟了茶盞子:“澄兒怎麼了?”
另一個媳婦子低聲道:“大姑娘方才把給各處的禮物賞賜都給出去了!且她的人好生會做事,妥妥噹噹的,待我們知道都已送完了!”
張氏撫了撫心口:“我還當是什麼壞事呢。”
前頭那個跌足道:“大姑娘給我們的賞賜都極重,偏生給二姑娘三姑娘的禮和給幾位姨奶奶的一模一樣!且……且……”
張氏一驚,打斷道:“她給兩個妹子的禮和給那幾個的禮是一樣的?”
後頭那個嘆道:“賞我們的是兩匹京中的好緞子、二十兩銀子和兩個荷包,荷包裡頭還有‘吉慶有餘’的小金銀錁子。”
張氏含笑點頭:“既賞了你們、你們只管收下。”乃端起茶盞子飲茶。
前頭那個道:“給二姑娘三姑娘和姨奶奶的……都是每人兩個荷包,荷包裡頭只有‘筆錠如意’銀錁子。”
“噗……”張氏口中的茶噴了一地。半晌,忽然笑搖頭道,“難怪每回京裡頭來的人都說她快活,真真快活!”
兩個媳婦子愈發急了:“大姑娘這性子,到了鄧家可如何是好!”
張氏含笑道:“她既不肯,想是不會嫁的。”媳婦子們便愣了。張氏慢條斯理指了指茶,有人趕緊替她添上。張氏飲了半盞茶才道,“難道我真的不知道榮國府三賈是何等人物?我早幾年就給婆母去過信,說澄兒這性子出了閣會不會吃虧。婆母回信道,自有人替她撐腰。琮哥兒說了,既然敢慣著她、必能護著她。”
兩個媳婦子互視了半日:“太太……那……大姑娘的賞賜……”
“你們收著便好。若得空,明兒就做新衣裳穿著。”
她身後一個老嬤嬤慢慢的說:“只是……老爺會不會惱了大姑娘?”
“澄兒想必自有主意。”張氏含笑道,“橫豎她也不靠老爺仗腰子。”又問,“給她弟弟什麼了?”
有個媳婦子道:“給大爺送了好些東西,奴才還沒見著禮單子。給二爺和三爺的……額……”張氏瞧了她一眼。那媳婦低頭說,“還是那樣的……兩個‘筆錠如意’的荷包。”
張氏怔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淚直流。笑完了,怔了片刻,忽又嗚咽著哭起來,淒切滄然。身邊幾個人皆不知何故不敢勸,只在旁小心陪著。良久,好容易收了淚,張氏命“取我女兒給我的禮單子來我瞧!”下人趕忙送了上來。張氏一瞧,滿滿當當全是難得的好東西,單單江南上進的繚綾就有四匹。乃點頭,指道:“這幾樣拿來我瞧,其餘的收起來。”
下人互視了幾眼,問道:“太太,您平素都會分點子給……”
張氏款款的道:“這是我女兒給我的,又不是外頭的人家給我們府上的,自然送進你們太太的私庫,與旁人無干。這個叫做公私分明。”乃低聲嘆道,“早年澄兒信上說,我便是你們老爺的後宅掌柜。夥計的薪水、東家給夥計的紅包賞賜自然是全店上下有份;掌柜老家捎來私物豈能混為一談?”
那老嬤嬤遲疑道:“只是……倘若姨奶奶們眼紅……”
張氏道:“我得了件好東西,街坊鄰居喜歡、眼紅,難道我還送給她們不成?”
偏這會子蘇澄聽說她母親回來了,便過來請安。張氏歡喜得將她摟在懷裡捨不得放手,蘇澄軟軟的撒了半日嬌兒。張氏撫著女兒的頭頸嗔道:“才說累了,也不好生歇著。”
蘇澄笑道:“好幾年沒見著母親了,母親不想我麼?我可想母親的緊。你們上回只來了不足半個月便急著走。”
張氏嘆道:“想來你也在家裡留不了多久了。”蘇澄哼了哼,沒答話。
這會子有人取了張氏方才說的那幾樣東西呈上來,娘兒兩個瞧了半日,蘇澄一樣樣說與她母親聽。她忽然拍了拍腦袋:“有件事險些忘了。娘,方才我說的那些話,拜託您幫著傳出去。外頭也有人幫著傳的。”
張氏想了想:“說鄧家好生糊塗、敢娶你的那些話?”
蘇澄點頭:“要緊的是‘滿門抄斬’這四個字。”乃哼道,“我可不是他們娶得起的!縱然娶得起,他們供得起麼?”乃指了指自己頭上的西洋金剛鑽簪子。
張氏便覺好笑,道:“你可想著怎麼對付你老子便是。”
蘇澄聳肩道:“我是他女兒,女兒哪裡能對付得了老子?那不是有楚王對付他麼?對了,如果有人來尋母親打聽一種叫‘巧克力’的西洋吃食,你就說你還沒吃過。”
張氏問道:“那是什麼?”
蘇澄擠了擠眼:“搖錢樹。那方子是我和朋友合夥研製出來的。他負責打發人做去,我負責嘗、還給他出主意。這次離京前才剛剛琢磨出來的。橫豎太太今後再不用擔心錢財之事,你女兒會賺錢,管保讓太太享盡榮華富貴。”
張氏皺了皺眉頭:“你……不會是淘氣了吧。”
蘇澄摟了她母親的脖項道:“我平素都淘氣,唯做了這一件正經事。這方子當真值錢的。”
張氏思忖道:“你有了這東西,可莫要露富才是。”
蘇澄癟嘴道:“難道我想露富麼?這不讓我老子逼的?他若沒異想天開給我安排這麼一門婚事,我又何至於如此招搖。他願意、鄧家願意,唯有楚王不願意才能拆了不是?”
張氏道:“我仍不大明白楚王不願意又如何?他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能攔得住鄧家娶媳婦?”
蘇澄笑盈盈道:“一則,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楚王再落魄、地盤再小,他也是王爺,手裡有兵馬。二則,這巧克力方子的事一宣揚出去,就不止是楚王眼紅了。誰不愛錢呢?鄧家既勤儉持家,家風必謹慎。敢偷偷發暗財,卻未必敢明著招天下人的眼。”
張氏急道:“那你將來什麼找婆家?”
蘇澄舒舒服服趴在母親懷裡,懶洋洋道:“這個太太就不用愁了。我看上誰便是誰。”乃伸了伸胳膊,“有錢的感覺真好!”張氏心裡依然犯愁;只是也不知怎麼的,見了女兒這幅慵懶模樣,莫名的放下心來。蘇澄忽然哼起了小調,想是京裡頭的曲子,什麼“歲月不知人間多少的憂傷,何不瀟灑走一回。”
正文 第571章
這日一大早,鄧家老太爺欲領著兒孫拜訪荊州知府蘇韜、並其父名儒蘇錚。爺仨個個穿著簇新的衣裳,歡歡喜喜出門上馬。忽聞不遠處“咯吱咯吱”幾聲,仿佛有東西要斷似的,引得跟著他們的幾個小廝四面張望。等了會子不見動靜,眾人只當無事,驅馬前行。才走了二十來步,只見一大截從鄧家高牆內伸出的梧桐樹枝“撲通”掉了下來,正好擋在鄧老爺子馬前。老頭大驚,管事趕忙上前一瞧,那樹枝子極粗,也不知怎麼掉下來的。論理說不該斷;若是有人掰下來,且不說沒瞧見人影、誰又有那麼大的手勁呢?管事莫名不已。鄧老爺子騎在馬上低頭端詳了半日亦不得其解,遂命搬去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