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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公主淡然瞧了他一眼:“宮中皆是聰明女子。不聰明的都死了。”
賈環點頭道:“我知道。”因摸了摸後腦勺,“我當真不會說話,越說越不妥。”
建安公主莞爾。
賈環忽然一拍腦袋:“有了!從前琮兒說過,世人皆以旁人如何看自己為第一要務。例如,旁人可羨慕我、旁人可瞧不上我。旁人羨慕我我便開心,旁人瞧不上我我便煩悶,倒成個個為了旁人而活的。這便是面子。若肯拋卻這些其實並不要緊的面子,便能比常人智慧些。今公主這般小小年歲,就肯拿自己的面子換令弟的前程,來日怕成不了一位智者?”
建安公主不禁笑了起來:“誰說賈公子不會說話?”乃又站起來福了一福道,“入寶山不可空回。不日我便要隨六弟前往廬州,求賈公子指點一二。”
賈環笑道:“哪裡有那麼多可指點的。善待百姓,大興農業與商貿,沒握住兵權之前裝裝孫子,諸如此類。真要細論起來誰不知道?千古以來都只有那麼幾條,只少有人做得到罷了。廬州是個好地方,只看令外家如何經營了。”
建安公主思忖片刻,問道:“賈公子看,我父皇可還能回朝?”
賈環道:“回不回也就那樣,於大局並無大用。”
建安公主頷首:“我知道了。”遂翩然起身告辭。
賈環趕忙親送了她們出去,還在門口作了個揖,直望著一行車馬跑沒影了方回府。
不足一個月,陳王與廬王的車馬蕭然離京。司徒磐穩穩握住了朝局。
一日晚上,剛回到台灣不久的賈琮忽然收到京中一封急信,忙拆開封子來瞧。信中只有寥寥數筆,一眼可以掃完。因正在吃晚飯,賈琮口裡還含著用新近運來的暹羅香米熬的粥,登時“噗”的一口,香米粥噴了一地!
賈赦在旁問:“何事?”
賈琮隨手將信交給他:“爹,這事兒我可管不了,你想想法子得了。”
賈赦一瞧,信上寫著:
“兄弟,你哥哥我害相思病了!我要娶建安公主,你們快些替我想法子!”
不由得哈哈大笑。
正文 第191章
話說賈環來信說要娶建安公主,賈赦問道:“可是那個看上寶玉一首詩的?”
賈琮道:“嗯。那事兒太冒失突兀,我與麼兒哥哥都覺得奇怪,想必有旁的緣故。環哥哥瞧得上的,必不是傻子。”
賈赦道:“不論有什麼緣故,老二與老祖宗必不會答應的。”
賈琮扯了扯嘴角:“他兩個說了不算。”
賈赦怔了一霎那,笑起來:“說的是,我怎麼老忘了這事兒,顯見是老了。”又問,“那公主多大了?”
賈琮道:“我查過,今年十二。”
賈赦頓時筷子一撂,罵道:“連個花骨朵兒都算不得!小兔崽子猴急什麼呢?讓他等著!少說得等人家姑娘滿十五不是?他實在憋得慌先開兩個通房丫頭。”
賈琮忍俊不禁:“環哥哥必然不是急這個,爹想什麼呢,京中還有怡紅院呢。廬王此去廬州,千里迢迢不說,人生地不熟才是要命的。她是廬王的胞姐,保不齊讓她母家拿去與什麼人聯姻了呢?環哥哥大約怕的是定親。”
賈赦揮手道:“沒出息!定親有什麼打緊?他既喜歡,橫豎成親之前搶來便是。”
賈琮伸出大拇指來:“爹,還是你有種!”
賈赦捋了捋鬍鬚得意道:“沒種哪來的你。”
賈琮做了個鬼臉兒,忽然又“啊”了一聲:“若是環哥哥要娶建安公主,豈非免不了與韓全相見?”
賈赦道:“相見又如何?縱然長得像怎見得就是同一個人呢?她又沒證據,咱們卻有證據。再者說,宮中規矩多,他二人指不定從小到大也沒見過幾回,未必認得。那姑娘若要嫁過來少說得等四五年之後,韓全才多大點子,那會子指不定早就變了模樣,她未必認得出來。”
賈琮撇嘴道:“爹,你這是實力耍賴。”
賈赦瞪了他一眼,乃又道:“京中已定,太傅你預備如何?”
賈琮一愣:“啊?什麼太傅?”
賈赦道:“林海。官兒我定了,就太傅極好。”
賈琮想了想還真合適,笑道:“爹說了就算。”又皺著眉頭想了半日,賈赦在旁催他吃飯。直至飯畢他才說,“若不用韓全做鉤子,怕是沒法子將林姑父哄過咱們這頭來。”
賈赦這會子正忙著哄萌兒吃飯呢,聞言頭也不回道:“你看著辦吧,只不要揭明白便是。”
賈琮應了一聲,下去給賈環寫信去了。寫完拿起來從頭看了一回,又將賈赦所言“他既喜歡,橫豎成親之前搶來便是”那一節添了上去。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翻回頭再說蘅蕪苑。老頭們陸續收到寫了京中事態的箋子。起初看到方雄肆意殺戮大臣,立在廳中痛哭者有之痛罵者有之。林海回到屋中長嘆著跟蘇錚道:“難怪琮兒非要把咱們關在此處。不然頭一撥死的就是我,第二撥裡頭難免有你。”
蘇錚道:“只是被困於此,空有餘憤而不得出力,煩郁的緊。”
誰知道第二天便有箋子送來,上頭寫著:“想來諸位大人必義憤填膺詩興大發,如有痛斥賊人之詩文可寫了置於廳中,末將使人謄錄了去京中街頭散播,必不使各位大人白寫一回。”
林海見之啞然!半晌才搖了搖頭:“百無一用是書生!”乃甩袖而去。
後知道御林軍回京,以為聖人也將回朝,又鬧著要回京去;只沒人搭理他們。直至看到劉登喜的宅子遭夜襲,林海拿著那箋子反覆瞧了數回,忽然腿肚子一軟,好懸坐到地下。幸而蘇錚就在他身旁,眼疾手快將他扶住了。只見林海如丟了魂魄一般雙目失神,忙請了一位大人過來幫忙攙他到一旁坐下,問道:“如海,這是怎麼的了?”
蘇錚是個翰林,並不知道劉登喜有多大份量。有旁人卻是知道的,跌足道:“劉公公乃是聖人身邊最得力的,比戴公公還要緊些。”
林海忽然大聲吼道:“戴權!戴權可還活著麼?”
他們便留了箋子問此事,過了幾日,那“末將”回話,“戴權公公還活著,如今在宮中照應皇太后。”
老頭們這才想起來,先帝雖駕崩了,太后還在呢!林海罵道:“好狡猾的老東西!”
過了些日子,五皇子又登了一回基,還把餘下兩位皇子給打發出京了。林海徹底死了心,連著數日吃不下飯睡不好覺。
蘇錚勸道:“賢王許是不得已呢?聖人又不知何處去了。”
林海冷笑道:“除了他,還有誰會殺劉登喜?戴權都活著呢。本朝雖未立錦衣衛,朝廷還是有人專管暗訪的,賢王從前與劉登喜一同管這個。”
蘇錚這才恍然:“劉公公知道的事兒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