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頁
他兩個見了皆心下惻然,賈琮拱手道:“敢問可是田老先生麼?”
老頭點頭:“正是小老兒。”
賈琮道:“晚生有事想向老先生打探,可否允晚生進去說話。”
老頭看他是個讀書人打扮,忙側身讓道:“先生請進。”
進了門,賈琮與陳瑞錦張望一眼,見小院子齊齊整整的,還種了許多花木、都打點得鬱鬱蔥蔥,頓生好感。到了堂屋,田老頭遂取了茶葉出來,喊他老太婆燒水,那裝茶葉的罐子顯見是悅志茶樓的。
賈琮待老人家坐下,看著他懇切道:“田老先生,晚生是悅志茶樓鍾老闆的晚輩,奉鍾大叔之命想與老人家好生談談。我鍾大哥是當真想結這門親事的,不知田家可有什麼難言之隱沒有。若只是因為什麼名聲上的破事,晚生保證能抹的平平的。”
田老頭一愣,連連擺手:“那事就不要提了。”
賈琮笑指著茶葉罐子道:“老先生定然沒有生鍾家的氣。若當真生氣了,這個罐子指定會砸碎。您老就說實話吧,是不是有人威脅你們家、逼著你們退親?”
田老頭才聽他說起茶葉罐子老臉還紅了一紅,到後來忙搖頭道:“沒有沒有,是我們自家想退親的。”乃嘆道,“我家這閨女打小懂事,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哪裡還有臉嫁過去。”說著眼淚便垂了下來。
賈琮奇道:“怎麼晚生聽不懂老先生的話呢?令愛做錯什麼了麼?怎麼就沒臉了?”
田老頭愈發哽咽:“她都讓那個淫賊抱過了……”
賈琮道:“她是故意的?”
田老頭拍案吼道:“自然不是!”
“卻又來!”賈琮兩手一攤,“她既不是故意的,您老也說了那是賊人,她便是無辜的嘛。既是無辜的,怎麼就沒臉了?俗話說,面子是人家給的,臉是自己丟的。我就奇怪了,真正的淫。婦沒一個覺得自己沒臉的,怎麼好端端的良家女子平白遭難,竟會覺得自己沒臉?”
田老頭噎了,心裡明白是怎麼回事偏說不出來,老半天才指著門口說:“外頭那些人……”
賈琮撇嘴道:“方才在外頭罵人的小孩子,他自己家裡有姐姐想嫁給鍾珩。您老要是退親,就成全他姐姐了。”
正文 第335章
賈琮與陳瑞錦到了田家勸他們莫要退親,田老頭默然半日,嘆道:“我知道小鍾將軍是好人。然他現在因義字當頭、不在意,天長日久的終究會在意。”
賈琮也嘆道:“事關令愛終身大事,您老怎麼不試一試就退縮呢?依我看,沒有此事、他二人未必能恩愛;這個什么小賊反倒是幫了一個忙,他兩個今生必然相扶持到老。”
田老頭一怔,眼中藏不住喜色:“當真?”
賈琮點了點頭,道:“鍾珩本來在兒女私情上沒有心思。您老也知道的,有些男人整顆心都撲在兵營,媳婦兒不過是家裡要他娶的、鍾大叔不替他操持他大約也懶得娶媳婦。聽鍾大叔說,他定親之後依然心心念念練兵,對新媳婦連點子興頭都沒有。偏因此一事,他頓覺媳婦讓人欺負了、甚是憐惜,整個人都變了。聽說你們家要退親,他死都不肯答應。老人家,這就叫做不掐不疼。要沒有這樁事,令愛只是嫁給了小鍾將軍這個身份罷了;出了這樁事,鍾珩才會憐愛她。我打小認識鍾珩,知道他從前過得極艱難。您都不知道,那會子他才二十多歲,滿面風霜的,我還以為他三十多了呢,直喊他大叔。”乃懇切道,“他是吃過苦的人,最懂得憐惜命苦的人。”
田老頭恍惚了下,悲喜交加,念了一聲佛:“若當真如此,豈非這門親還有望的?”
賈琮含笑道:“要結親的是你們兩家。但凡你閨女願意、鍾珩願意,還有結不成的親麼?外人都恨不能拆了他二人好把女兒嫁給鍾珩,偏鍾珩不想娶別人。您瞧,何必稱了旁人的心、違自己的意呢?”
田老頭使勁兒點頭:“先生說的是。”一時又愁道,“只是我閨女……”
陳瑞錦道:“我去勸勸她。”
賈琮忙說:“拜託了!”
田老頭趕忙又喊老伴兒,歉然道:“水還沒燒開呢。”
賈琮笑道:“我們才從茶樓來,喝了一肚子的茶呢。鍾家若不是真心想結這門親,也不用如此費事不是?”
田老頭想著委實有理,登時底氣足了起來,腰板也直了,喜道:“他們還日日同我說鍾家口裡不肯退親不過是為了顏面好看罷了,心裡巴不得早一日撇乾淨的好!”
賈琮眉頭一動,與陳瑞錦換了個眼色。田老婆子已過來了,也是花白的頭髮、哭腫了眼睛。陳瑞錦便先跟著她去裡屋看田姑娘。賈琮問道:“老爺子,誰跟你胡說八道的?”
田老頭看他順眼,遂掰著手指頭張三李四的一個個數給他:有衙門的衙役、有地保、有街口給人寫字的先生。“明月酒樓的張老闆還說,鍾家本想來我們家退親的,不想我們先說了,他們便假意客氣幾日。”
賈琮嘴角抽了抽:“這個酒樓老闆倒是閒。要說他沒有得旁人的託付、特意追著你一個畫匠撒這謊兒,我是不信的。他家裡有女兒麼?還是他什麼親戚家有女兒想嫁鍾珩?”
田老頭一愣:“先生是說,張老闆故意撒謊給我聽?”
賈琮攤手道:“這不明擺著麼?鍾家從沒想過退親吶!晚生就是鍾家派來的麼。”
“哎呀!”田老頭一拍大腿,“我竟還信了他!”乃想了想,“他家只得兩個兒子,並沒女兒的。本是外地人,也沒親眷。”
賈琮“哦”了一聲:“那大概就是他的什麼要緊的客人了。”或是官府。“我回頭去打探……算了,也不必打探。無非是巴不得你們一拍兩散好趁虛而入的人家,不必理會。”田老頭使勁兒點頭。
另一頭,陳瑞錦了到裡頭,見田姑娘正坐在架子前淌著淚刺繡,暗暗贊成。乃上前行了個萬福。田姑娘忙站起來回禮,二人在炕上坐了。
待田婆子出去闔上門,陳瑞錦方拉著她的手道:“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瞞著姑娘了。小鍾將軍少年時候也曾遇到倒採花的女淫賊,也是險些讓那老女賊得了手。”
田姑娘驚得渾身一震。
陳瑞錦道:“他也是拼盡了力氣掙扎逃走的。因驚恐極深,才奮力習武自衛。後一直心中鬱郁,不願意娶妻,提起女子便想到那個女賊。你們這門親乃是鍾大叔實在看他年歲大了、逼著他答應的。如今,他反倒真心愿意結親了。田姑娘,天下旁的男子或許大都會嫌棄你,唯獨他不會。且他深敬你,因為他知道從採花賊手中逃脫何等艱難。”
田姑娘許久才回過神來,顫聲問道:“真的?”
陳瑞錦苦笑道:“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我與鍾家也算親眷,何須同你說這種事。田姑娘問問令尊就知道了。起先張羅這事的是不是鍾大叔?鍾珩自己可上心沒有?如今你們要退親,鍾大叔反倒沒了主意,是小鍾將軍咬定不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