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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東瀛的朱桐接到劉戍來信, 看完後藏入懷中向信使道:“我知道了,你先歇息去吧。”信使自然不知道他們將軍寫了什麼,看朱大人這神色倒不像有大事, 便下去了。
數日後便是劉侗七七之日,魯國將送靈安葬,東瀛劉屬也在同一日大肆祭奠, 要緊的官員將領一個不拉悉數到了。祭禮過後,朱桐設下素宴招待全體同僚。眾人也不吃酒,只一面飲茶一面追憶劉侗。茶過三巡, 朱桐讓大伙兒安靜些。眾人早猜到今兒有事,都停了筷子。
朱桐長嘆一聲:“老將軍英逝, 舉國皆哀。當中最數大將軍青年失父,傷至五內俱崩, 好不可憐。”說著,取帕子拭淚。眾人皆陪哭, 一時滿堂嗚咽。哭了會子, 朱桐又正色道,“只是逝者已登仙界, 非碌碌你我塵寰之輩,魯國終究還得靠大將軍支撐。東瀛雖懸於海外, 依然唯大將軍馬首是瞻。”
眾人這才明白他是替劉戍來立威的,紛紛舉茶盞道:“原為大將軍效犬馬之勞!”
朱桐點頭:“很好。還望大伙兒一直記得這句話。”眾人又紛紛賭咒發誓效忠。
又過了會子,武將席上有個將軍頭暈。有人笑道:“聽聞有吃茶醉人的,莫非將軍便是茶醉?”話才剛說出口, 他自己亦蒙燈轉向起來。不多時,滿席的將軍皆頭重腳輕、天旋地轉。有員大將喊道:“不好!這茶里有東西!”
朱桐微笑道:“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諸位將軍,是時候交出兵權了。大將軍不會虧待你們的。”
有個老將跟著劉侗征戰一世,這會子亦撐不住要趴下,嘶喊道:“我等跟著將軍出生入死,少將軍為何要對付我等!”
“將軍這不是說了麼?”朱桐站起來冷冷的道,“老將軍已沒了,你還稱呼大將軍做少將軍,卻是何意?”
老將這會子腦袋已漸漸迷糊,罵道:“將軍英明一世,竟生了這麼個黑心肝子的白眼狼,老子一死就廢老子的舊部,斷乎沒有好下場……”
朱桐喝到:“閉嘴!誰再信口雌黃污衊大將軍,莫怪本官不顧念老將軍的顏面!”
老將哈哈大笑:“使如此下作手段,還顧念什麼顏面!”強撐一口氣說完這話,老將暈了過去。
朱桐冷冷一笑,負手而立,看著武將席上一個個軟倒,喝到:“帶下去,好生安置,不可慢待了任何一位!”
左右高聲答應,霎時從後堂湧進來一群如狼似虎的兵士,將整個東瀛劉屬的武將一個不剩悉數抓了走了。文官們早已呆若木雞。這些裡頭多半是朱桐自己的人。朱桐乃朝下掃了一眼朗聲道:“大伙兒莫怪本相使了雷霆手段。不破不立。史書之上,少主被老臣挾持的比比皆是。”眾人這才如夢初醒,紛紛向劉戍表忠心。雖多有官員心中不贊成,偏這等事難說對錯,也只好不言了。
劉戍扶靈回魯國十幾日後便有一批年輕將領各率親兵乘船渡海來找朱桐。眾人都知道只怕這些人要留在東瀛,暗地裡也猜過他們會安置到何處。萬不曾想到,他們竟要把東瀛劉屬的將領悉數替換乾淨。
劉戍派來的這批將軍得了兵權後立時著手整編軍隊。從前的兵營全部打亂,兵士分調到各處,按照班排連營團旅師重新編排。整編後舊時的軍營勢力蕩然無存。衙門裡頭,朱桐亦有人員調動,並從魯國調了些人手過來,原先劉侗的老臣也被剔除一個不剩。
先頭的將軍們則一直軟禁在劉府之中。朱桐使人給他們自己和他們的家人送話去:大將軍說了,半年之後放他們自由離開,想去哪兒去哪兒。有個老將聽罷哈哈大笑:“將軍生了個好兒子!有種!比將軍強!”
另一頭,劉戍苦等朱桐回來主持局面。等了一日又一日,朱桐音訊皆無,劉戍急得跳腳。
而魯國已有幾個大戶預備搬離魯國去趙國了。劉戍聞報喝到:“不許他們走!派兵攔下!”
柳騫搖頭道:“不成。他們請的是京城的太平鏢局做保鏢。”
“那又如何!”
柳騫嘆道:“太平鏢局其實就是榮國府賈家的私兵,火器比尋常官兵還好。咱們攔他們不住。”
劉戍愣住了。半日,有氣無力道:“那咱們唯有先減稅了。”
柳騫苦笑道:“若只減一點子稅沒用;減多了,養兵的錢可就……”
劉戍托著腦袋道:“你去勸勸,能留則留,留不住便罷了。”
柳騫領命從劉府外書房出來,轉過廊角,便聽有人喊了一聲“柳大人”。只見廊外海棠樹後頭閃出一人,趕上來逼著手恭恭敬敬請安。定睛一瞧,正是劉戍身邊一個姓宋的管事。此人極為忠心且深得劉戍信任。柳騫不敢怠慢,拱手道:“原來是宋管事,好巧。”
宋管事笑道:“並非湊巧。奴才有件事想請教柳大人,已等候多時了。”
柳騫忙問:“何事?”
宋管事乃請他到轉到假山後的石頭上坐了,道:“這些日子將軍愁得覺都睡不著。奴才聽說,是燕國取消了咱們的什麼稅?”
柳騫道:“是取消了給咱們的退稅補貼。就是從前燕國商家從魯國進貨,比起從別處進貨,可以少交些稅。如今這好處給趙國去了。”
宋管事道:“奴才幫著大爺管了這麼些年的生意,竟從沒聽說過此事?燕國何時給了魯國這項好處的?”
“早有的。”柳騫道,“不止這樣,許多樣。還給我們發了公函。”
“哦?”宋管事道,“怎麼非但奴才沒聽說過,商行的老爺們都沒聽說過?直至這回燕國鬧取消訂單大伙兒才知道。”
“你們不知道?”柳騫皺眉,“論理說應當會知會你們的。”
宋管事道:“奴才等委實不知道啊!故此多個商行措手不及。”
柳騫乃命自己的一個文吏:“去衙門取早年燕國的退稅公文來。”
文吏小聲道:“大人……那東西太久了,屬下已忘了擱在哪兒,怕是不好找。”
柳騫瞥了他一眼:“那麼多卷宗,本沒指望人腦子記住。不是有目錄麼?查目錄便是。”文吏趕忙答應著走了。
柳騫便坐著與宋管事講述燕國從前給魯國的優惠政策。宋管事越聽越心驚:“燕國對我們這麼好?!憑什麼!”
柳騫搖頭:“不知。偏這些說不給就不給了。”望天長嘆。
不多時,文吏取回來一個厚厚的文件袋子,裡頭裝的正是這些年燕國發給魯國的優惠政策公函。宋管事一一細看,果然有多種優惠。愣了半日,宋管事也長嘆道:“明晃晃是照春秋時管仲禁魯縞的葫蘆畫成瓢。咱們輸了。”遂朝柳騫深施一禮,搖頭而去。
文吏收拾起文件袋,向柳騫道:“大人,這些我怎麼都沒見過?不該不給我看啊。”
柳騫道:“這些都是最近三四個月新做出來的,你沒看過也尋常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