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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遂幫沈妃裝扮起來,口裡譏誚道:“沒成?”
沈妃有氣無力道:“成了一半。”
“沒有什麼一半。”侍女道,“就是沒成。”一面替她打開發髻梳頭。
沈妃嘆道:“吳國美人都在王府。這王府裡頭何嘗有女人能蓋過我去?”
侍女道:“此人不是不好色。然美色較之權勢,登時被比下去了。吳王也一樣。”
沈妃喃喃道:“史書上褒姒妲己以色禍國,莫非是那時候的男子都不愛江山?”
侍女啞然失笑:“千百年才出幾個以色禍國的女人?難道她們當真艷絕前後數百年?江山代有美人出,誰也不輸給誰。不過是數百年才出一個為女色所迷的君王罷了。”她頓了頓,“然世間惑於女色之男子從來不絕,蓋因美人見得太少,驟然得之猶如淘沙泥工見了珍珠。”
沈妃苦笑了下,悠悠的道:“你說的很是。早年我曾在四個男子身上下功夫。兩個被我拿捏得死死的,皆是下等人。一個雖為我所迷,他媳婦說找不著我也便罷了。另一個已有心上人,視我如無物。”
侍女道:“娘娘是世間罕見之絕色,毋庸置疑。然罕見並非無雙。美人本來燕瘦環肥各各不一,何況紅顏易老。”
沈妃又是一嘆。不多時,侍女已替她裝扮好了。沈妃往鏡中一照,自覺光艷照人。瞧了會子,她忽然問道:“你知道那位局座大人是男是女?”
“男。”
“可曾娶妻麼?”
侍女含笑整了整沈妃的衣裳:“他媳婦是他費盡心思從對頭手裡挖牆角挖到手的,如今以成一時傳奇。”
沈妃眼神一動:“你可見過?美麼?”
“我沒見過真人,只在報紙上看過照片。那氣度……豈能是一個美字可形容的?”侍女想了想,“大概唯有京中林丞相能比吧。”
沈妃怔了怔,道:“改日請人給我也拍張照片兒。”鏡子擱案上,沈妃從鏡子裡瞧見侍女立在她身後嘴角一抽。乃站了起來,“出去吧。”
侍女應道:“好。”沈妃面色微動,抿了抿嘴。
這會子陳瑞文已回到堂上。便聽屏風後頭有人喊“娘娘出來了。”趕忙扭頭。只見沈妃盛裝翩然而出,身後跟了兩名侍女,恍若仙人下界,不覺盯著看了會子。猛然回過神來,移目看地上青磚。乃上前行禮:“參見王妃。”
沈妃輕啟朱唇:“大人辛苦了。”陳瑞文連說“慚愧”。
甄藏珠冷冷的道:“你就是妖妃沈氏?”
沈妃道:“甄大人喚我做妖妃,與陳大人喚甄大人做逆臣有何不同?”
甄藏珠怔了怔,淺笑道:“仿佛也沒什麼不同。”
沈妃款款於客座上坐了,直道:“我這妖妃除去掩袂攻讒、狐媚惑主,也有點子別的本事。”
甄藏珠定定的看了她片刻:“比如?”
“比如傳信。”沈妃伸手跟侍女要茶。侍女忙送了茶到她手裡,她低眉吃了一口,乃捧茶在手道,“隔著貴軍如雨的火。槍,我依然把信送出去了。”
甄藏珠哂笑道:“不知送給哪位將軍?該不會是南美衛若蘅吧。”
“不是將軍。”沈妃道,“我與王爺、陳大人若有個三長兩短,會有人將先世子放了。”
甄藏珠愕然:“放了?”
沈妃點頭:“放了。放走。他會去哪兒、找誰、做什麼,就不得而知了。”甄藏珠面色徒然一變,殺氣驟然迸裂而出。沈妃又吃了口茶,“或是上南美找衛若蘅與包家那兩位爺們也未可知。”
甄藏珠眯起眼看了她半日,嘴角勾起強扯出半個笑意:“沈娘娘開玩笑呢。”
沈妃微抬了抬頭,笑若春風拂面:“甄大人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麼?”
甄藏珠面上猶如變雜耍的耍旗子一般,忽紅忽綠忽白忽黑。良久,他乃坐直了脊背,向沈妃正色道:“既這麼著,咱們兩方便扣了環了。沈娘娘可有建議?”
沈妃微笑道:“我就知道甄大人識時務。”乃伸出纖纖玉指,在跟前橫著劃了一道,“各退一步,二一添作五。”
陳瑞文大驚,脫口而出:“不可!”
甄藏珠皺眉,思忖片刻:“娘娘之意是,將吳國分了?”
沈妃雙手合攏茶盞子悠然道:“楚國不是分做了十來塊麼?”
陳瑞文喊道:“萬萬不可!”
甄藏珠又想了半日:“那娘娘想要哪塊?”
陳瑞文愈發大聲:“吳國強盛,本來有國土較之別國略大的緣故。若因些許小事裂土,置王爺於何地?!”
沈妃道:“我們世子自然便是要吳國。”
甄藏珠挑起眉頭:“難道我們太孫要南美?”
沈妃一笑:“甄大人肯答應?”
“自然不肯。”
“我也知道,你們這幾年精神都花在上海上。我若想將那港拿來,只怕也拿不著。”
甄藏珠點頭:“委實拿不著。不然陳大人早伸手去拿了。”
沈妃也點頭:“既這麼著,我們也就不要了。”
話音未落,陳瑞文再喊:“娘娘不可!王爺還在呢!”
沈甄二人可算扭頭去看他了。甄藏珠朝沈妃做了個手勢,意思是你們窩裡的事兒自己解決。沈妃苦笑道:“我又何嘗願意分國裂土。這不是全然沒有法子麼。陳大人若還不明白,只管出去問問守在府外的王將軍。”陳瑞文一怔。沈妃長嘆一聲,“橫豎這望宸院離府門也不遠。我們在這兒候著,陳大人快去快回。”
陳瑞文遲疑片刻,看看甄藏珠、此人面色譏諷;又看那福建小將,此人得意洋洋。又想了會子,朝沈妃拱拱手:“下官這就回來。”沈妃微頷。
陳瑞文撒腿跑到府門外,無人攔阻。乃向外頭的吳國兵士打聽王將軍在哪兒。此人乃吳王護衛營首領,這會子正靠著王府圍牆而立,面上冷若冰霜。陳瑞文忙跑上前低聲問道:“王將軍,可派人去請援兵了麼?”
王將軍緩緩搖頭:“請什麼援兵?也不看看人家使的是什麼火器。射程比我們整整遠了一倍。來多少援兵死多少。”
陳瑞文倒吸一口涼氣,呆了半晌:“那……可如何是好?”
王將軍抬目看了他會子:“我哪裡知道如何是好。火器比人家差得太多,要打仗決計是只敗不勝的。敢問陳大人如何是好?”陳瑞文眼睛一花,腳底下晃了晃。
半晌,陳瑞文磨蹭著回到望宸院,垂頭喪氣。那福建小將軍登時笑道:“陳大人這是讓太陽曬暈乎了?”甄藏珠淡然吃了口茶。
沈妃一嘆:“陳大人已明白了?”陳瑞文點點頭。沈妃乃命,“來人,取吳國地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