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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安輕嘆一聲:“莫愁眉苦臉,天無絕人之路。如今還有將近五千兩銀票。燕國物價便宜,夠開銷一陣子的。來,商議商議,是找聖人去、還是投靠燕國、還是就此散夥、還是跟我下南洋。”
侯明道:“將軍非回南洋不可麼?你若留在中國,憑你去哪國我們都跟著你。”
“不錯!”大伙兒紛紛道,“我們願跟著楊將軍。”
楊安道:“我也捨得不兄弟們。可我原本就是南洋的,在那邊還有許多事兒要做。早先這二人神神秘秘的把我勾搭過來,我也不知道是做什麼,因好奇便來了。既然壓根不是聖人的意思,我自然得回南洋去。橫豎我走之前必安置好你們。”
眾人見他篤定要走,都默然無語。半晌,侯明道:“其實……我不大喜歡當兵。”
楊安道:“我知道,你們來多半是因為家裡窮苦,為了得幾個兵餉。如今燕國富庶,四處都是工作機會,不想當兵去做工也容易。各位,當兵的經歷對男人是有好處的,日後你們自然明白。不論天涯海角,也不論日後咱們做什麼去,還望兄弟們記得彼此。”
眾人不覺紅了眼眶子:“將軍!”“我們必不會忘記將軍!”
“好了。”楊安揚了揚手裡的銀票,“我有個想法,大家聽聽。”眾人立時安靜。楊安道,“郭公公身上還有吳王府的腰牌,他與幾家王府往來的書信。這些麼……咱們進京去賣給各國特使,吳王府腰牌可以賣給越國特使,能換不少錢呢。”
眾人怔了一瞬,哈哈哈笑起來。“將軍真聰明!”
“兄弟們當中,定然有不少想回家。”楊安道,“眼下咱們只給得起每人二兩的遣散費。多弄些銀錢,好賴得湊足每人五兩。不然,豈非白辛苦了這些日子?”
下頭一個叫劉蚱蜢的喊道:“將軍待我們好,又有本事又聰明。橫豎我老劉光棍一根無家無業,這輩子就跟著你了!你回南洋我跟你去!”
楊安歡喜道:“好!蚱蜢兄弟,你放心,跟著我姓楊的必有前途。”
另一個喊:“我家只有一個老娘,大不了接去南洋。我也跟著楊將軍!”
楊安道:“南洋天氣暖和便宜養老。”
再一個說:“我還有兩個妹子要養,能去南洋麼?”
楊安笑道:“為什麼不能?南洋軍屬有許多好處。你妹子拿著軍屬證念書能減免學費呢。”
“那我也跟將軍去!”這位拍了拍胸口,“這二百來斤就賣給將軍了!”眨眼便有一大半人說願意跟楊安走,還有表示從家裡把兄弟也帶來的。
用完午飯後,眾人各自收拾行李。楊安的住處只剩他自己,乃打開窗戶吹了聲口哨。柳小七逾窗而入。楊安從懷內取出一物交給他。柳小七一看,是本滙豐錢莊的存摺,嘿嘿笑了兩聲。合著楊安在村子外頭搜郭太監身時便摸到了存摺。回到住處,當著眾小頭目的面剝光了那廝抖出他身上的物件。因旁人不認得這東西,兼圍觀太監的那貨兒去了,楊安便悄然收了在袖子裡。又取信件等物包了個包袱丟給柳小七,道:“記得給我弄些信封回來充數。”柳小七答應著,將包袱丟在空中拋接了幾下。
一時楊安去向戶主告辭,還給了他一兩銀子。戶主滿臉是笑送他出門。兄弟們列好隊伍啟程往京城而去。
走了有小半日,侯明忽然想起一事,跑上前問楊安道:“那姓郭的呢?”
“他不是沒醒嗎?”楊安無辜道,“還在炕上躺著呢。我給他留了他的假鬍子、漿糊和那一大堆路引子。”
侯明懊惱道:“早知道多揍他幾下。”
郭太監自然不在那農戶家中,這會子已醒了。睜眼一看,自己躺在炕上,且顯見不是借宿的那戶農家。一個年輕人坐在窗前打瞌睡,聽見響動扭頭望過來:“郭公公醒啦?”面色和藹。
郭太監尚有些頭暈,撐著炕坐了起來:“這是何處?尊駕是誰?雜家如何在此處?”
年輕人正是柳小七,悠悠的道:“這是一家客棧,我是逆賊賈琮的手下,從你昨日住的那戶人家的炕上把你偷出來的。還有問題麼?”郭太監“撲通”倒回炕上。柳小七又道,“對了,剛才我的同夥替你按好了指紋,拿著你的存摺和你的開戶單子進京去了。”
郭太監眼前又黑了一陣子,半晌才道:“他拿不到錢的。”
“拿得到。”柳小七道,“你那路引子上不是寫晉國人李六郎麼?晉王駐京特使兼職賣路引子,只要去辦張晉國李小哥的路引子,穿上孝服扮作你兒子就行。你死了,你兒子繼承你的錢財,天經地義。”
郭太監好懸一口氣沒上來。柳小七也不撩他,隨手拆了包袱取出信件來查看。郭太監旋即發覺那包袱皮兒正是自己的,那位在看什麼信便不用問了,又險些氣暈過去。許久,他掙扎喊道:“你不用急,自然有人來救雜家。”
柳小七這才轉過頭去:“你是說鑒如和尚嗎?你琢磨著我是怎麼找到你的?你好端端在炕上躺著,我又不是諸葛亮能掐會算。”郭太監身子一抖,沒言語。柳小七瞧了他半日,嘴角勾起,“我和搭檔去陳國辦事剛回來,可巧遇上五軍營的官兵在這塊兒訓練。我侄子在他們營中,便過去看看。等了半日沒見我侄子出來,報信的小兵過來告訴我:營地里進了賊,我侄子正跟賊人打架呢。眼下是平手,還不定要打多久。我的侄子我知道,武藝高強,能在他跟前過一招的都不多。遂亮出身份進去了。鑒如大師真真不錯。若一直打下去,我侄子未必能贏他。”
郭太監看柳小七這年紀,顯見不足三十。他的侄子能多大?遂以為是個小孩兒。一個孩子能跟鑒如打平手……身子又抖了一下。
“那和尚是條漢子,鋸了嘴的葫蘆什麼都不肯說。”柳小七托著下巴晃了晃,“他不說,有人說。王五福小秀才可什麼都說了。”郭太監猛的閉了眼。柳小七還沒完呢。“鑒如啊,忠心有餘,聰明不足。逼供他是不會招,騙卻最是好騙。隨便拿話去勾他,他一著急,哎呦黃河決提啊嘖嘖!”
郭太監一骨碌坐起來尖聲罵道:“你們這些狡詐之徒!只會欺哄良善……”
“良善?”柳小七拉拉耳朵,“公公再說一遍?誰良善?鑒如和尚良善?讓兵卒拿著火。槍屠殺尋常百姓,叫良善?佛祖教他的還是菩薩教他的?”郭太監一噎,半日說不上話。柳小七哼道,“屠戮百姓,是為不仁。綁架皇帝,是為不忠……”
郭太監拍炕喊道:“終究是賈琮那賊心懷不軌,妄圖奪我王天下!”
柳小七嗤道:“天下是你們吳王的?”
郭太監昂首道:“天下是司徒家的!”
柳小七偏頭看了他會子,笑道:“你可知道諸位王爺為何不信先吳王之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