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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琮扁了扁嘴哼道:“瞧你那模樣我就猜到了。多久了?”
“兩個半月。”
“可告訴聖人了麼?”
謝鯨搖搖頭。
賈琮道:“謝貴人隱瞞此事無非是恐遭宮中旁人的毒手,只是她腹有龍胎之時她哥哥便出了事,委實太巧了些。保不齊宮裡頭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還是快些告訴聖人的好。依我看最好說實話,連怕遭人算計特特隱瞞孕事也一併說出來。”
謝鯨忙說:“不可。你小小年紀不知宮中險惡,她若明言恐會遭人誣陷詆毀,說她信不過後宮清明。”
賈琮啼笑皆非:“誰的餿主意?不會是你的吧?”
謝鯨臉一紅:“這些事我一個大男人哪裡知道……家中內眷的主意。”
賈琮撇嘴道:“這種事情莫悉數交給後院,她們都是女人,不懂男人的大腦構成。當今上是傻子麼?他自己與賢王自幼可沒少吃虧,會相信後宮清明?哪個拿這話來詆毀你妹子哪個倒霉你信不?有個詞叫做勾起回憶,還有個詞叫做感同身受!你妹子興許因此更得寵了呢。”
謝鯨聞言如醍醐灌頂,連連點頭:“你說的很是!我們竟沒想到這一節。”
賈琮又問:“令弟打探那青花恐龍之前可得過謝貴人之信?”
謝鯨不禁拍案:“不錯不錯!正是弟婦從宮中探視過貴人出來之後。只是……”他皺起眉頭,“後我們多次問過弟妹,皆不曾提起此事。她道從未聽三弟在家裡過那青花恐龍。”
賈琮眨了眨眼:“他都四處去打探那麼些日子了,居然沒跟他老婆提起?分明是欲蓋彌彰麼。我疑心你弟妹有所隱瞞。”
謝鯨思忖半日搖頭道:“她何以隱瞞呢?她一個婦道人家並沒本事尋找丈夫的,若不靠著我們府里卻靠誰去?”
賈琮也奇了:“何以隱瞞……”他遂又將當日在安谷縣之事細想了一回,尤其翻來覆去回憶王仵作在場時的種種,忽然心念一動,抬起頭來瞧了謝鯨半日,瞧得謝鯨有些不自在了,方慢慢的道:“那個……謝大哥,我問個問題,你別不高興、也別急著答我,想清楚了再說。”
謝鯨忙說:“請問。”
“那個……你細細想想,自打你堂妹當上貴人之後,你三弟有什麼變化沒有;謝貴人有孕之後他又有什麼變化沒有——對你。”
謝鯨一愣。
賈琮乾脆直言:“你三弟可有取你而代之繼承定城侯府的野心?”
謝鯨立時笑了,搖頭道:“不可能!他文不能科舉武不能上陣。”
賈琮翻了個大白眼子:“野心與本事何干?沒本事就不能有野心了?不知令弟比起我二叔如何?”
謝鯨僵了一僵,許久方強笑道:“琮三爺休怪。聽聞令叔父原欲以科舉出身的,令尊大人……”他淡然一笑。
賈琮斜了他一眼:“你想說我爹也文不成武不就,難怪二叔當年會不服氣?你比你三弟強了許多去,他怕是不敢覬覦你的定城侯府?不怕告訴你,我爹強出去你許多許多許多,尤其是當年。我爹知道藏拙,你知道麼?有幾個年輕人知道藏拙的?你且細細打探打探我老子,是不是真的文不成武不就。”賈琮素日吹牛從不打草稿,哄得謝鯨直愣愣的不敢反駁。“還是那句話,野心與本事無關。他若成了皇子的親舅舅,身份上就比你這個堂舅高了。謝大哥,回去細問你那三弟妹吧。她不將她知道的悉數說出來,她的丈夫怕就難找回來。人都沒了,要爵位何用。”
謝鯨聞言默然良久,輕嘆一聲。半晌又問:“琮三爺可知道那青花恐龍是何物?我這些日子也曾多方打探,整個京城的古董行家皆沒人知道。”
賈琮眨眨眼:“我這就去請能人幫忙調查令弟之事。”眼見謝鯨方欲抱拳,他忙攔著道,“別謝我!不是為了幫你們,如有所獲也別覺得欠了我人情,真的。”他總不能告訴人家這事兒大概是我和我兄弟惹出來的,你弟弟可能是無辜被連累的?只得說,“聽聞大明萬曆青花恐龍乃是一件稀罕之物,由一位世外高人號曰江寧婆婆私藏,從不曾現於當世。我曾於他處見過此物之圖樣,極其奇特,並非尋常龍形。小弟自幼久仰江寧婆婆大名,知此人有曠世奇才偏生性憨萌有趣,崇敬多年一直不得音訊。如今得此消息,豈能放過?或能因此尋訪到此人蹤跡也未可知。”
謝鯨忙問:“既然見過圖樣,可否告訴我是何等模樣?”
賈琮想了半日不知如何表述,只得道:“說不出來,回頭我煩個能人幫著畫出來吧。”
謝鯨聞言只得暫罷,又再三謝過他方辭去了。
賈琮回頭將當日之事翻來覆去琢磨了許久,因線索實在太少,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龔鯤又不在,他遂乾脆換了衣服上怡紅院去了。
怡紅院生意極好,這會子裡里外外滿是聽曲兒喝茶飲酒的客官。老鴇子名叫羅泰娘,只有三十多歲,龔鯤不在的時候賈家的情報網歸她負責。因早已知道來日琮三爺是這怡紅院的東家,很是殷勤的將他接到裡頭一間雅室,親自捧了茶上來。
賈琮飲了盞茶問她道:“前些日子定城侯府的謝三爺曾尋訪一件明朝古物,你可聽說過?”
羅泰娘道:“聽說過。他急匆匆跑馬似的將京中略知古玩的名家訪了個遍,偏沒人知道那個是什麼。又說不出樣子來,只有個器名。”
賈琮又問:“除了他還有旁人打探此物麼?”
羅泰娘掩口一笑,道:“明面上唯有他一人,暗地裡多了去了!”
賈琮嚇了一跳:“多了去了?都是些什麼人?何時開始打探的?”
羅泰娘道:“古董行傳來的消息,二月初就有人在悄然打探,直至如今依然有。因從未聽說過此物,我們查了查,起初唯有通政使周延大人使人在打探,到了二月中便又多了些,謝三爺之後愈發多了。”
賈琮皺了皺眉頭:“這些人家有什麼共同之處沒有?”
羅泰娘道:“都有女兒在宮中。”
賈琮眼角一挑:“這個周大人家中?”
羅泰娘盈盈上來替他斟茶,口裡道:“周大人之女周貴人那年出宮省親,哎呦呦好熱鬧!銀子花的堆山填海,真不知道他哪兒來那麼多錢。”
賈琮哼道:“拿著皇帝家的銀子往皇帝家使罷了。一個區區三品的通政使,能有幾個俸祿去買那些虛熱鬧……”他忽然靈光一閃,刷的站了起來,“通政使!”
通政使司,古代的國家檢察院!這個位置太關鍵了。他不禁負手在屋裡踱步起來,大腦飛轉。
青花恐龍、王仵作,周貴人、周延,諸位娘娘、娘娘們的娘家,懷孕的謝貴人、失蹤的謝三爺。他這會子已經能肯定,青花恐龍作為一個傳說在宮中暗暗流傳了兩個來月,因除了器名什麼信息也沒有,流傳過程基本靠掰,就如同後世中小學生常玩的傳話遊戲一般,最後不定傳成了什麼。因賈琮是該傳話遊戲的創建人,比起旁人,他掌握著最重要的一點信息:此物在本時空為子虛烏有。而後宮之事曖昧隱晦,諸事不能明言。換句話說,縱然有人有本事暗中追究到此事源頭,他賈琮說什麼就是什麼——至少能先入為主。不由得慶幸自己方才向謝鯨的胡說八道頗為周全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