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3頁
青屏立時道:“我信。”
馮紫英哼道:“那我說他少說給七八個姑娘修了千年的緣分,你信麼。”屏風那頭頓時默然。過了會子,馮紫英接著問,“接著說,你還告訴過他什麼。”
屏風這頭賈琮暗暗抽了口氣。難怪賈蘭這麼大歲數了還沒成親。二房的男孩子,從賈寶玉算起,都一見鍾情。既然沒人給賈蘭塞媳婦,那就是姑娘家裡有什麼不尋常了。他遂喊道:“馮大哥,讓她做個畫影圖形。”
馮紫英頓了頓:“也好。去叫個畫師來。”
黛玉道:“畫影圖形我會。”乃繞過屏風走了過去。
青屏脫口喊了一聲:“林姑娘。”
黛玉奇道:“你認得我?”
青屏道:“我小時候見過姑娘,姑娘還賞過我娘二百錢呢。”
不多時,那女孩兒的畫像好了。這丫鬟記性還不錯,記得姑娘穿的衣裳和身上的玉佩、頭上的首飾,八成是個官宦人家。賈琮也顧不得辛苦,當即拿著這玩意直奔了寶玉家。史湘雲早已把慈善做成了事業,京中的富貴女子不論是姑娘奶奶太太,少有她不認得的。
抓著門環拍了半日,裡頭傳來慢悠悠的腳步聲,又是慢悠悠的開門聲。天上還飄著雪呢,賈琮簡直想一腳把門踹開。半晌,門緩緩挪開條縫兒,便聽門子沒睡醒般的聲音:“誰啊大晚上的。”
賈琮冷森森的說:“攝政王。”嚇得那門子趕忙把門拉開。賈琮掃了他一眼,抬腳就進去。門子跟著後頭賠罪,撒腿跑到裡頭報信去。
在廳中等了半日,賈琮都想發脾氣了,那兩口子可算是來了。寶玉笑道:“攝政王何故夜半踏雪而來?我們正猜骰子作詩呢。你既來了,少不得也當做一首。”
賈琮沒好氣道:“沒空。怕詩沒做完,滿京城發大火。”寶玉一愣。賈琮不搭理他,直從懷內取出畫像遞給史湘雲,“雲姐姐可認得這位姑娘?”
史湘雲只瞧了一眼便認出來了:“這是位奶奶了。”
賈琮大喜:“你當真認得!她是誰?”
“這是姚氏,閨名佳箴,乃是徐翰林的三兒媳婦。她丈夫仿佛已有功名了?”
寶玉在旁道:“已考取舉人,下一科就預備科舉了。”
賈琮皺眉,問道:“她娘家是什麼來歷?”
“她祖父乃是欽天監監正姚啟明。”
“姚啟明?”賈琮想了半日想不起這個人。
又是賈寶玉說:“姚大人乃是個絕妙的妙人。天文地理無一不通,年輕時曾走遍全國,塞北大漠、瓊州海島他都去過。”
賈琮忙問:“寶二哥哥與他很熟?”
寶玉笑道:“我二人乃是文友。論理說,姚大人這般人物兒我當舉薦與你才是。偏他是個灑脫之人,最喜觀星辰、識天象,就是你們說的天文學。對了,他還能預知天氣,與諸葛孔明也相去不遠矣。他不愛朝廷上瑣碎應酬,白日吟詩賞雪、晚上窺星探月,豈不快哉?”
賈琮看著他道:“這位姚大人走遍了全國、擅長看星象、能預報天氣、只怕文才也不俗。”
“不錯。”寶玉點頭。
賈琮心裡漸漸有了點子眉目:欽天監、高僧、戲子。這是要走鼓吹封建迷信的道路。再加上燕山土匪,戲唱得好能唱出清君側來。乃看了看那畫像,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這女孩兒怎麼樣?”
史湘雲嘆道:“芝蘭玉樹,可惜了。”
“她婆家對她不好?”
“也不是不好。”史湘雲道,“她性子柔,心思又多。那兩個妯娌都不是省油的燈。好在她大度,不計較。”她思忖半日,“這丫頭早年背著人時也露過幾分跳脫性子,只是家裡管的緊。成親之後,漸漸的……有些早先寶姐姐的品格兒,很是賢惠大方。聽說他丈夫也敬重她,只是頗寵一個通房丫頭。那丫頭已有孕了,她肚子還沒動靜呢,她婆家也不管、娘家也不問。”
賈琮不禁拍手:“太好了!”
寶玉忙說:“這顯見是讓日子消磨掉了性情,怎麼好呢?”
賈琮哼道:“你們倆成親這麼些年也沒見消磨掉性情。”寶玉湘雲二人互視一眼。賈琮拱拱手,“你們接著寫詩吧,我走了。”
湘雲忙說:“吃盞熱茶再走!”
賈琮先命跟著的人也吃些茶,自己拿起茶來咕咚咕咚倒了乾淨,撂下盞子道:“走了。”
寶玉嘆道:“你這攝政王當的什麼趣兒!這般又是風又是雪的,真真是個風雪夜歸人了。”
賈琮隨口道:“今日風雪夜歸,為的是明日晴空萬里。”轉身便走。
倒是湘雲在後頭說:“他們風雪夜行,為的是我們能爐前烹茶。琮兒,你們辛苦了。”
賈琮眼眶子霎時熱了,回頭道:“得了嫂子這句話,就不辛苦。”乃抱了抱拳。湘雲也迎著他作了個揖。寶玉趕忙一躬到地。
從寶玉家趕回林府,柳小七也來了。瞧他滿臉喪氣就知道,萬壽禪寺非但沒找到那母女二人,也沒找到聞法。好在也算有收穫。柳小七在聞法的禪房中搜出了好幾個暗格,裡頭有各色卷宗。為恐打草驚蛇,他暫沒動,只看了看。這聞法簡直是個龜公,在十來座廟宇道觀裡頭養了年輕的和尚道士,專門勾搭豪門女眷。孫紹祖他們知道的猶如滄海一粟,人家正經綠了半個北京城,連賈政的小姨娘都睡過了。
賈琮聞聽哈哈笑了半日,又說起那姚氏來。末了道:“一個五品官的孫女,實在犯不上不給我們蘭兒娶。除非這個姚啟明大人就是燕王的底牌之一。他們不能讓底牌家的女孩兒嫁進榮國府,恐怕兒女之情攪亂了忠心。”
黛玉點頭道:“小七,既是那聞法這會子都不在萬壽禪寺,想必今晚不會回去的。”
柳小七道:“人家早就離寺了,說是雲遊幾個月。顯見上郊外買糧食去了。我怕他有同夥,故此沒將卷宗帶回來。”
黛玉道:“帶回來吧。守著的人不會無故半夜翻看那個,我們趕著抄錄一份。”她笑道,“我們的戰士不像御林軍似的,多半不認得幾個字;我們這些個個有文化,分著抄要不了多久。”賈琮失聲而笑——讓軍隊抄機密卷宗,倒是虧得她想得出來。黛玉又嘆,“這也是沒法子,不然,還得顧及那些女眷的顏面。”
柳小七想了想,那兒卷宗不少,自己一個人背不過來,竟喊詹鯤同他一道去。可憐詹鯤自打在台灣府當上公務員便沒幹過夜晚爬牆的勾當了。待他們走後,賈琮才打發人上神盾局去通知柳四,讓他去欽天監衙門搜搜,看看周德善家的母女會不會在那兒。黛玉瞧了他一眼。賈琮道:“我覺得,既然是底牌就不會有太多。一個和尚、一個戲子,已經占掉兩個名額了。既然萬壽禪寺沒有,保不齊就是欽天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