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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可熙想了想:“世子必以為信真道長也愛慕他、珍惜舊情。”
“不錯。”賈琮點頭道,“沒有什麼比你愛的人也愛你更激勵男人了。故此,世子迷了心竅一般非要得到信真不可。信真道兄從年輕的時候就宣布了自己絕不做妾。如今世子若還想娶她,世子妃就得讓位。還有。藺東陽再怎麼手握兵權,他也是臣;世子再如何肆意妄為,他也是君。這是一種不可調和也難以分出勝負的矛盾:占著理兒且有武力之人,是臣;沒道理且沒有武力之人,是君。愛情使人盲目。你給我一個藺東陽不造反理由吧。”
甘可熙略一思忖,便覺得此乃死局。勸他們二人誰放手都不成,縱然世子作罷也與藺東陽留下心結。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賈琮接著說:“其實愛慕信真的不止你們世子一個,動情的亦不止他一個。比如,你叔祖父的同僚、駐紮在北美東海岸紐約港的鐘珩少帥,就是信真的愛慕者之一。當然,那時候信真比現在幼稚得多。”他輕嘆一聲,“若非鍾珩守諾娶了他叔父替他訂下的未婚妻,信真未必會離開廬國。不離開廬國她就不會結下晉國世子這樁桃花債,也不會成為如今這麼優秀的女人。她不足夠優秀藺東陽就不會在需要娶妻的時候想到她。另一頭,要不是你們已故太皇太后的娘家李家心太黑手太狠,就不會失去家族最優秀的子弟李崎之。李崎之若在,李家就不會區區十幾年頹敗得如此慘烈。偏他們習慣了高高在上,接受不了如今的地位,故此挖空心思欲把另一個女兒嫁給藺東陽做續弦,反倒惹得藺東陽不肯娶小姨子。很多事情就像這多米諾骨牌,一牌連一牌。”
甘可熙淡然道:“賈王爺什麼都沒做嗎?”
賈琮道:“我以最快的速度在藺伯儒跟前戳穿了李家的心思,促使藺東陽下定決心立時就娶信真。而當年你們世子曾讓人拿著信真的畫像四處尋找,李家便弄了一份。他們想著,縱然找不到世子想要的這個女人,找個模樣相似的送去也是一功。哎,美人若有這麼容易找到,就不叫美人了。”
甘可熙略一思忖便瞭然。必是李家的人不甘心女婿另娶,又仗勢欺人慣了、不把信真一個小小的道姑放在眼裡,找人家麻煩去。然後便認出她是世子的相好;轉身捅到世子跟前,指望世子搶了她走、女婿還是李家的。除非晉王換個世子,否則等世子繼位之後依然不會放過藺東陽的妻子,而藺東陽這般男子哪裡受得了戴綠帽?難怪賈琮特告訴晉王不要換世子。他乃深深看著賈琮道:“你根本沒有夜觀天象、發覺晉國命數有變。”
“有。”賈琮道,“晉國命數委實有變。”他伸出一根手指頭擺了擺。“如果我沒有戳穿李家,會怎樣。”
李家得逞、藺東陽娶小姨子、信真依然山中修道、晉國世子與掌兵大將不會有奪愛之仇。甘可熙許久無語。
賈琮又道:“其實你們甘家滅了,晉王不是沒有責任的。”
甘可熙立時垂了眼皮子:“我祖父委實犯了罪。”
“但不是他一個人犯罪,他也不是第一次犯罪。”賈琮正色道,“律法既定就該嚴格遵守。旁的官員違法,晉王知道,沒管。你祖父見了,也試著違法兩次。晉王也知道了,也沒管。這般縱容下來,包括你祖父在內的官員們膽子便越來越大。而晉王卻突然翻臉要查辦罪責。”他嘆道,“你祖父原先是個好官。”
甘可熙微微闔目:“可知天理昭昭,不是不報。”
“錯。不報的多了去,干你這行的會不知道?”賈琮道,“可知、伴君如伴虎。”
甘可熙又不言語了。
良久,賈琮悠悠的說:“聯邦的律法你是知道的。誰的罪誰自己擔著,不與家人相干。”
才剛說完,他伸手從架子上取下一疊照片來遞給甘可熙。最上頭那張乃是一處宏偉奇特的山景,往後翻是一副海邊景色。連看數張皆為美景,而後出現了一張人物。相片當中是位老將軍,穿著燕軍軍服,威風凜凜騎在馬上,身後是一座大宅子。細看這老將軍的容貌,與甘可熙祖父有幾分相似。賈琮道:“這就是燕國征北美大元帥甘雷。北美真的挺好,一切待開發,隨便做點什麼便建功立業名垂千古。你去不去?”
甘可熙神色動搖,似有躊躇。賈琮在旁琢磨了半日,心想他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晉國哪兒還有他捨不得的東西?甘可熙不覺伸手擺弄腰上懸著的一個荷包。那荷包口不緊,露出一個手柄頭來,手柄頭上嵌了只功夫熊貓。賈琮認識那東西,是自家產的水銀小鏡。他腦中有一根弦“當”的響了一聲。乃忽然問道:“對了,你們中書侍郎章肅的孫子章文蘭,是同性戀還是異性戀?”
甘可熙一愣:“什麼?”
“你知道什麼是同性戀麼?”
甘可熙吸了口氣:“知道。”他思忖片刻,“我並不知道章公子的性取向。”
賈琮齜牙:“性取向。這個詞兒很專業了。若非知道你的底細,我簡直要懷疑你在大佳臘念大學。”
甘可熙面色一沉:“不曾。不過是看過南邊的報紙罷了。”
“哦。主要是建築啊設計啊這些藝術相關專業,同性戀比較多,因為他們比異性戀更敏感。章文蘭在燕京大學念建築學。”賈琮雙手託了下巴懶洋洋道,“八卦一下。你知道司徒巍是什麼性取向麼?”
甘可熙垂目:“不知。”
“那小子在佳大有個女朋友,經濟系的,比他高一屆。”賈琮眼睛望天,餘光暗暗掃著甘可熙的臉。“我已得到可靠證據,他還在追求章文蘭。”
正文 941.第九百四十一章
話說賈琮偶然發現甘可熙身上帶著小鏡子, 心中一動, 想起上輩子認得的一位gay友也隨身帶著小鏡子。此人一直身在晉王府,竟知道許多大佳臘的時新詞兒, 莫非那邊有人時常與他通信、給他帶書?乃出言試探。果然, 甘可熙額頭上青筋猛跳了一下, 深吸數口氣, 竭力平定。
賈琮扮作什麼也沒看見,閒閒的道:“這小崽子真真可惜了。比起常大那種精英壓力, 佳大的校風輕鬆純粹,同學們頗能享受青春。這麼幹淨的歲月, 他不認認真真讀幾年書談個戀愛,居然腳踩兩條船。”乃搖頭道,“不知道珍惜。”
良久,甘可熙怔怔的道:“同性之情, 終究世所不容。他也不敢讓人知道。”
“狗屁!”賈琮道, “薛蟠跟劉靄雲已經過了半輩子,兒子都快成親了。世道怎麼就容了他們?”
甘可熙啞然。半晌道:“世道並非容了他們,乃是拿他們沒法子。”
“這不就是了?”賈琮道, “人吶, 永遠是靠自己的。他二人心思堅定。當年那般情境, 王子騰的眼皮子底下, 愣是在一起了。如今的大佳臘比那時候的京城如何?”甘可熙又啞然。賈琮接著說, “司徒巍若是同性戀, 就不該拉扯上人家女孩子做同妻;他若是雙性戀、先愛上學姐後愛上章文蘭, 就該先跟女朋友分手再去追小章同學。愛情只能一對一,具有強烈排他性。沒誰能同時愛上兩個人、也沒誰能接受另一半同時愛上兩個人,不論男女、也不論同性異性。這兩個人裡面,至少有一個是小巍同學並不愛、卻假裝愛上人家的。”賈琮悠悠的道,“雖說事小,燕大和佳大都是好學校,培養出一個大學生不容易。所以我會戳穿他。那小子齊人之福就要享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