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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再相信陳瑞文,能比得過賈琮嗎?頓時明白自己著了人家的道,嗐聲道:“許久不在朝堂,竟是讓小輩哄了。”賈琮嘿嘿直笑。一時陳瑞錦捧了茶進來,賈琮笑眯眯朝她比了個“OK”。
待他二人從林家出來,陳瑞錦頓時黑了臉:“陳瑞文的事兒你莫管。”
“哦!遵命!”
各處的人都見過了,他兩個回到院中才剛歇息片刻,外頭有門子送帖子進來,上頭寫著“京中故人”四個字。賈琮好懸跳了起來——馮紫英的字!趕忙把手裡的點心一撂,命請他進來。想了想,將往外跑的門子喊回來,又讓改領那位客人去自己的外書房,慶幸自己憊懶些、還沒換下見客的衣裳。
不多時,門子領了個人進來。賈琮眨眨眼睛。馮紫英含笑道:“成個親回來就不認得人了?”
“我靠!真是你啊馮老大!”賈琮在大佳臘放鬆的很,上前給了馮紫英一個大大的擁抱。馮紫英嘴上也笑,只笑不及眼底。
二人落座,馮紫英嘆道:“你們這地方當真不尋常。要不是滿大街的說的都是官話,我還當到了外國呢。”
賈琮笑道:“那個叫普通話。”乃瞧著他道,“我成親你也沒過來,怎麼我度完了蜜月你跑來了?”
馮紫英抬目盯著他,賈琮茫然。馮紫英見他毫不心虛,不禁搖頭。半晌,緩緩問道:“你知道太上皇的七皇子在哪兒麼?”
賈琮道:“要找他?”
“在你們家。”
賈琮一愣:“我們家?”
馮紫英乃將定城侯所言謝家之計悉數說了一遍。賈琮大驚,拍案道:“見他大爺的鬼!”“當年不是查得清清楚楚麼?”“全兒長得也不像他們家的人啊!”乃怔了怔,“……好像是有點像。”頓覺頭疼,“那是我們大太太的命根子!”乃看了看馮紫英,“王爺是個什麼意思?”
馮紫英道:“我已找到了謝鯨。”
賈琮惋惜道:“謝鯨並不是無能之輩,怎麼就不能安安生生的當個知府、好好過日子呢?”
馮紫英道:“他妹子若沒生兒子,以他的本事,當個知府總兵皆可用,說不得還能高升。”
賈琮搖頭:“他們家若沒這麼大野心,當年分封時將七皇子接回去,大小總能分到一塊地盤,他也能當個王爺的舅舅。”乃命人去問小韓大爺去哪兒了,喊個他身邊跟著的人過來。
一時那小子領了個大丫鬟回來。那丫鬟生得端端正正,向賈琮行了個禮,回道:“我們大爺今兒下午有課外活動,大約得晚飯時才回來呢。”
賈琮點點頭:“你是他身邊要緊的不是?”
那小廝忙說:“這位冬青姐姐便小韓大爺貼身服侍的。”
賈琮乃指著馮紫英道:“這位馮先生是從京城來的,奉他東家之命追查他們家姑奶奶下落。如今疑心那姑奶奶便是全兒的生母。”
冬青大喜:“當真?!”
賈琮道:“只是懷疑而已。偏全兒生母本為他老子的外室,當年就查不到什麼線索,縱反過來查也一樣沒證據。你可知道,全兒小時候有一件從他家裡帶來的肚兜兒?”
冬青笑道:“此事旁人不知道,唯有我知道。我們小爺極愛惜那個,小心藏著呢。”
賈琮道:“你速去將那個取來給我們瞧瞧。”乃含笑道,“你們小爺能不能得個有錢的舅舅只看運氣了。”冬青歡喜得應了一聲,轉身就走。賈琮喊住她道,“先莫要驚動大太太。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且不論是不是,都得斟酌著同她說呢。”
冬青忙說:“奴婢明白!”退出門外撒腿跑了。馮紫英瞄著賈琮搖頭而笑。
不多時,冬青在懷內藏了那肚兜子急忙忙跑了回來。賈琮拿了那玩意在手裡一捏,沉著臉道:“裡頭果然有東西。”又交給馮紫英。馮紫英拿了細看半日,還給賈琮。賈琮便從案頭的工具簍里尋了把剪刀出來,眯著眼挑了半日的線縫,抱怨道,“這玩意怎麼這麼難拆。”
冬青笑道:“三爺仔細扎了手,我們來吧。”
“對啊!”賈琮忙把肚兜剪刀統統交給她,“專業事給專業人做嘛。”
冬青是熟手,幾下功夫便拆開線縫,從裡頭掏出一塊帕子來雙手捧給賈琮。賈琮打開帕子瞄兩眼,一愣,轉手遞給馮紫英。馮紫英看了也發愣。那帕子乃是尋常人家的使的,上頭寫的生辰八字乃是“韓全”的而非七皇子的。並另有一行字跡:國子監學正、襄陽韓赫之子,妻趙氏。
冬青不由得屏氣凝神,一眼不錯看著琮三爺與馮先生。見他們二人皆面色疑惑,心想著只怕不是這位先生東家要找的,頓覺失望。果然,賈琮遲疑道:“生辰仿佛不對。”
馮紫英將那帕子並肚兜翻來覆去仔仔細細瞧了許久,道:“生辰委實不對。”
“那……不是你們姑奶奶的兒子?”
“年歲是對的,日子和時辰皆不對。”
賈琮鬆了口氣:“也好。這孩子在我們大太太跟前養了這些年,指望他養老送終呢。忽然冒出一個親舅舅來,我們大太太未必受得了。”馮紫英再瞧幾遍肚兜和帕子,一言不發撂下了。賈琮指著肚兜道,“既然不是,你拿回去吧。雖弄壞了,好歹裡頭有他親爹的字跡,也未必是壞事。”冬青灰了臉,垂頭稱是,捧著東西走了。
賈琮將屋裡的小子打發出去,看著馮紫英道:“有兩種可能。”
馮紫英道:“老謝頭不曾撒謊。”
賈琮道:“若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呢?”
“何意?”
“會不會七皇子從他們安排出宮後到進我們家這段時間出了什麼岔子,沒有替換成。造物弄人沒人知道是怎麼回事。定城侯府的人也許並不認得七皇子容貌。”
馮紫英想了想:“不會。後來謝家曾接謝貴人出宮回府住幾日,她豈能認不得自己的兒子?還有一種可能?”
賈琮道:“這個孩子當真是七皇子,可裡頭的帕子是謝貴人自己故意寫錯的。宮中兇險,皇子之爭有死無生,多少鳳子龍孫只恨生在帝王家。她盼著自己的兒子能借這個機會擺脫皇子身份,做一個尋常人家的孩童。”
馮紫英聞言又想了會子,點頭道:“只能是這樣了。”
賈琮哼道:“果然唯有親娘會心疼兒子,謝家那幫人只將謝貴人母子當做替自己謀利的工具。”又嘖嘖道,“好偉大的母愛。這得下多大決心啊!還得有膽子跟她爹她哥哥對著幹。難怪人家說為母則強。”
馮紫英道:“謝老頭說,韓全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可舊年年底謝家想讓他同你挑明、求榮國府相助,他竟不願意。急的謝鯨在江西那頭託病,跑到台灣府來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