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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見窗外立了個穿青衣的年輕人,含笑從懷中取出一物:“趙世子說,韋師父見了這個,便能知道我是他請來的。”

    韋容官吸了口氣,接過來一瞧,竟是一團褪色的緋紅絨花,眼淚又垂了下來:“這是他小時候從我頭上掰走的。”乃一面哭一面笑,望著青衣人顫聲道,“真是我兒?”

    青衣人點頭道:“張家實在狡猾。我費了多日探聽不出韋師父的下落,昨兒遂打草驚蛇了一回,幸而管用。”

    韋容官擦擦眼淚抱拳道:“敢問義士怎麼稱呼。”

    青衣人想了想:“我還不知道能不能讓韋師父知道我的名姓,你只稱我‘義士’便好。”

    韋容官隔著窗戶向青衣人行了個禮:“多謝義士相助。”

    青衣人還禮。乃正色道:“逃跑這種事自古不容易。張家在邯鄲權勢極大,想必有許多種法子盯著韋師父。我的意思是,韋師父這就跟我走,不要同戲班子中人說些隱約告別之言。你走得毫無痕跡,張家因恐有蛛絲馬跡,反倒不會傷害他們。也不要收拾什麼行李,要緊之物貼身帶著。錢財皆不用帶,世子有錢。”  

    韋容官想了想:“也好。”

    遂返身回到屋內。先是略藏了幾樣東西在懷內,藏著藏著便藏不下了。偏她還有想帶之物,一件件翻出來擱在炕上犯愁,一件都捨不得丟下。青衣人無奈道:“那就打個包袱吧。”

    韋容官眼神一亮:“當真?可會不方便?”

    青衣人嘴角微微抽動:“不會……”

    韋容官電光火石般翻出一個大大的青皮包袱,將滿炕的物件悉數包了進去。拎起來掂了掂,諂笑道:“有點沉……”

    青衣人反倒笑了。回身張望一眼,方才韋容官正欲化妝,案頭擱著眉筆,便拿起來蘸了黛墨在牆上畫了著一頂斗笠,斗笠上插著一根奇特的羽毛。並提字:俠盜羅賓漢到此一游。乃背起包袱道:“莫做聲,跟我來。”韋容官連連點頭。

    二人出了院子。韋容官屏氣凝神不敢呼吸,小心跟在青衣人身後。前頭忽有腳步聲響,韋容官嚇得捂了臉。卻聽“撲通”一聲,韋容官睜眼看見一個戲子栽倒在地。青衣人道:“無礙,過會子他便醒了。”彎腰撿起飛蝗石。  

    韋容官伸出大拇指:“義士好身手!”

    另一頭,趙國世子妃于氏到了京城,當日便與趙世子吵了一通。驛館中有賈琮安排下的人,趕往政事堂報信。于氏本是賈琮喊來的,他少不得過去勸架。偏他過去時二人已吵完了。一個在院子裡扯著煙燻嗓子唱戲,一個在屋中默默垂淚。

    賈琮瞧這于氏形容娟秀姿態清雅,也是個美人坯子,乃上前拱手道:“這位夫人想必就是于敏中大人的千金。”

    于氏正哭著,忽然發覺跟前立了個男人,大驚:“你是何人!敢擅闖趙國世子的院子。”

    “額……”賈琮想了想,扭頭朝外喊道,“喂喂別唱了,太難聽了噪音污染。趕緊進來跟你媳婦介紹一下我。”屋外的唱曲聲暫停了一瞬,又接著唱了起來。賈琮無奈道,“於夫人,你這丈夫還在叛逆期,你辛苦了。”

    于氏打量了賈琮片刻,驀然想起報紙上燕攝政王的照片來,忙彎腰萬福:“拜見攝政王。”

    “別別。”賈琮道,“我與外頭那位也算有點子交情,您莫這麼客氣。”說著也只得還禮。二人客套了幾句。賈琮乃坐下道,“於夫人,有件事我覺得需跟你說實話。報紙上說趙國世子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那是虛假GG,是我和孔允憲幫他做的幌子。這廝不愛讀書,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喜歡讀書。”  

    于氏驚了片刻,不掩滿面失望,喃喃道:“原來如此。”

    賈琮道:“俗話說,江山易改稟性難移。他這輩子既沒什麼**也沒什麼……嗯,生存壓力。橫豎不會短他的錢使。他的願望就是遊手好閒混過一生。這樣的男人你還想要麼?若不想,趁年輕早點改嫁;若想,你就得接受他沒志氣。不要再勸他讀書上進、建功立業。”

    于氏愕然,半晌無語。

    賈琮接著說:“還有一事。他並不是趙國王妃張氏的兒子,生母乃一個女戲子,性子好像挺灑脫的。我個人感覺應該不會苛待兒媳婦。這位大嬸從沒指望兒子有出息,十分樂意他活得自由散漫。過些日子我們將她接來,娘兒倆大概會一道散漫。你跟他們在一起,生活不會有什麼壓力,也用不著早早爬起來給婆母請安、小心周旋於一眾嬤嬤太監中間。這算是個好處吧。你自己想想,願意過什麼樣的生活。燕國民風與趙國、你的老家吳國皆不同。於夫人不妨四處走走看看,說不定老天爺給你打開了另外一扇窗呢?”

    于氏盯著賈琮道:“趙國世子不出息,攝政王倒是高興。”

    賈琮道:“是有點。我素來推崇人各有志,不贊成一味的逼著年輕人走同一條路。須知,有些人天生是文科腦袋,有些天生是理科腦袋,有些天生是藝術腦袋,有些人天生是體育腦袋。有些人天生有錢不愁吃飯,何必辛苦上進?”他指了指外頭,“院子裡那位說他想帶著母親周遊列國。於夫人如有興致跟著一道去,寫出遊記來也好留名後世。你腹有才學,自己動筆不比指著他從頭學‘上大人孔乙己’更便宜些?”  

    正文 第881章

    話說燕國人把趙國世子的老娘老婆悉數拐到京城去了。張家旋即發現韋容官失蹤, 又驚又怒。偏不敢公然畫影圖形緝拿,只得命人拿著畫像四處尋找。

    韋容官是晚上到的京城。進城時恰逢更夫打四更,韋容官從馬車中探出頭去張望道:“怎麼京城的城門不關麼?”

    青衣人駕著馬車道:“早先是關的, 這兩年不關了。”

    韋容官歡呼道:“好暢快!”又指外頭道,“那就是清油路燈麼?”

    “對。”青衣人道,“這個要淘汰了。研究所里的電燈已能持續點亮幾百個小時, 就快量產了。”

    “那是什麼?”

    “說不清楚,過些日子你就能知道。”青衣人道,“四更天了。是找個地方歇息一宿還是上驛館去吵你兒子?”

    “見兒子!”韋容官道, “我生他也是晚上生的,還顧念什麼四更天、五更天!從床上拽起來!”青衣人微微一笑, 揚鞭而走。  

    驛館門口,青衣人從懷內取出個物件來給門子瞧, 二人便長驅直入來到趙世子門外。青衣人正要敲門,韋容官擼起袖子:“我來!”遂兩步上前砰砰砰砸了起來。

    院中霎時腳步聲忙亂, 院門極快便拉開了。趙世子穿戴齊整顯見沒睡, 雙手還拉著門栓,直愣愣立在門後。僕人們高舉玻璃油燈在旁照明, 天上也懸著一輪彎月。二人隔著門檻互視半日,猛的抱頭痛哭。

    母子倆都顧不上疲倦, 坐在炕上說話兒。趙世子先問道:“這幾年娘在哪兒呢?我使盡了法子找不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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