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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明秋思忖半日,道:“她就不怕事情暴露?”
賈琮道:“其一,她自小跟著慧太妃,學會了遮掩痕跡和哄騙男人。當然,哄不過慧太妃自己——可惜死人不會說話。其二,縱然陳王有所疑心,也不會太過追究。終究陳國還有不少事得靠著陳王妃母家。最要緊的是,陳王妃是陳國世子的母親,陳王只得一個兒子。沒有實在證據他是不會動世子之母的。哦對了,此事還特別好栽贓。燕王那邊查出了許多證據,雖都不是什麼鐵證,卻能旁證,疑心燕王那個死掉的兒子乃陳王動的手。燕王妃恨陳王入骨。”
柳明秋苦笑道:“那事兒當真與陳國無關。”
賈琮道:“可燕王妃就是這麼認為的。所以我才說,栽到她頭上去極容易。只是燕王妃早已失寵,沒那麼大本事。”
柳明秋又思忖半日,道:“三爺猜錯了,王妃不會起那個心思。天下婆媳多有不睦,行動就殺人還了得?”
賈琮嗤笑道:“天下還有幾家婆母帶著一群不會用火。槍大內護衛、並兒媳婦能弄到火。槍?又有幾家婆母會放任兒媳婦的妹子弄死她還冷眼旁觀?她昨日會放縱陳王妃的妹子,明日還會放縱旁人,心裡眼裡那個侄女兼兒媳婦都沒半點分量。我不會看錯陳王妃的。此女做事周全細緻、一擊即中,絕非肯為人下者。不信你等著瞧。”他說得篤定,柳明秋一時竟不知該不該信。陳瑞錦在旁閒坐著喝可可茶吃點心,只做沒聽見。她心中明白,給慧太妃局必然已經設好了。
到了晚上,柳明秋特特來尋陳瑞錦說話兒。陳瑞錦瞧著她道:“在猶豫要不要去給慧太妃報信?”柳明秋點點頭。陳瑞錦欣慰道,“會猶豫就是好事。你已開始想著自己比想著東家多了。”
“東家?”
“慧太妃不是你東家,難道是你主子麼?”
柳明秋搖了搖頭。半晌,問道:“今兒下午,琮三爺說那個西洋發明家,你笑什麼。”
陳瑞錦道:“那個叫托馬斯·愛迪生的美國人,一百年後才會出生。”柳明秋倒吸了口涼氣。
次日,柳明秋說她想回陳國一趟。真明道:“過了十五再走不遲。”袁世凱也說:“正月十五有花車游。行!小萌小全他們說可好玩兒了!”遂拽著她不讓走。
柳明秋仍非要走,道:“我若不去,恐怕日後難安。”
真明道:“既這麼著,早去早回,拐些人回來。”柳明秋苦笑了一下,行禮告辭。袁世凱癟著嘴滿臉不高興。
她一路飛馬趕路,趕在二月初到了陳國。才到城門口往裡望去,便見滿街素白、滿城服喪、往來百姓皆素服——陳國有國喪。柳明秋腿一軟,從馬背上栽了下來。進城略走了走,尋處茶鋪子打聽,果然是慧太妃薨了。
正月十五看花燈那一日,依著往年的規矩,慧太妃、陳王、陳王妃要與民同樂,到街頭走走。她老人家到城隍廟下了轎子,還沒開始看燈呢,人群中忽有爆竹聲響起,嚇得百姓一陣大亂。有人高喊“護著王爺太妃——”一大群親兵護衛湧上去。不想慧太妃竟忽然倒下了,事後聽說是挨了西洋火。槍。陳王滿城搜拿刺客,蹤跡不見。
柳明秋不自覺的便疑心到了陳王妃頭上,也不驚動旁人,獨自悄然閃入陳王府,暗暗偷聽偷看陳王妃行動言語。
這日晚上,陳王妃之母過府來瞧她,給她送了罐補湯來。趁著四下無人,母女倆都歡喜不已。瞿夫人念佛道:“那老虔婆可算是死了!也不知是哪路菩薩幫忙收了她去。”
陳王妃道:“早年她在宮中不知結下了多少仇家。如今天下大亂,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古人說萬事皆有報,果然不錯的。”如此這般說了半日,聽著並不是她們做的。
直聽到陳王妃喝完了湯、瞿夫人走了,柳明秋又跟著瞿夫人出了王府。才要再跟著,忽有人從身後一招襲來,趕忙側閃開。與那人打了幾下,旋即認出乃是另一位女衛,忙低聲道:“我是柳明秋。”
那女衛也認出她來,也低聲道:“師父不是領著你去南邊公幹了?”
柳明秋道:“一言難盡。師父……保不齊回不來了。”
“她老人家怎麼了?”
柳明秋苦笑道:“只怕是會讓小師叔給扣下。小師叔……已經在海外打下一個大國,登基為帝了。”抬目瞧那女衛,果然如她自己初聽此事一般,張了半日的嘴合不上。柳明秋心中莫名湧起一股奇怪的愉悅感。
這日晚上,柳明秋召集了眾師姐妹到一處,先是說了周大梅遠渡爪哇去尋周小蘭、九成會被留下,又說了太上皇無心立陳王、只以他替真太子釣魚擋刀,最後方提起賈琮猜慧太妃之死可能是陳王妃所為。
有個女衛道:“賈琮怎麼能算得那麼准?會不會就是他幹的?”
柳明秋道:“他從不曾將慧太妃放在眼裡,甚至連王爺都不放在眼裡,殺她作甚?”
那女衛道:“他不是想收服咱們麼?”
柳明秋搖了搖頭:“他誘人以利,與慧太妃並不相干。他手上有的是火器,那位真明道長功夫強過師父。縱沒有我們,他們一樣去西洋做事。若得了咱們只不過錦上添花罷了。”
另一個女衛道:“我卻是疑心燕王的。有個燕國來的貨郎兒,年初七來的陳國住在客棧里,正月十五那日中午退房走了。”
柳明秋道:“若是燕王所為……只怕就沒法子報仇了。”乃看了看大伙兒,“我已決意跟著真明道長了。縱然來日改變主意去別處,也無意留在陳國。”
先頭那個女衛道:“莫非柳師姐讓賈琮迷住了?”
柳明秋道:“賈琮早讓陳師妹迷住了,旁人俱入不了他的眼。我只是覺得,既然陳王本不是太上皇相中的太子,我還留著作甚?連師父都當長公主去了。再不濟,投奔小師叔都比留在陳國有前途。”
眾女衛互視了半日,又有一個道:“柳師姐,台灣府那頭究竟如何?”
柳明秋微笑道:“賈琮乃天人下界、千真萬確。此人最盼著我朝的能人出去打西洋人,小師叔打爪哇時他就幫了許多忙。咱們會比小師叔差麼?”此言一出,眾女衛深深淺淺的都在吸氣。“我看過世界地圖,真的很大。在承天府只呆了一個來月,卻長了好幾輩子的見識。咱們往日果然都是井底之蛙。你們,我管不著。我,是要跟真明前輩走的。不只是為了讓西洋人多打幾年仗,也為了再長些見識。來日我柳明秋也占了一國去做個國主也未可知。”
眾人默然半日,無人開口,心中俱有千萬個主意在轉圈子。忽有一個說:“既是賈琮疑心王妃,可要告訴王爺?”
柳明秋道:“方才我偷聽王妃與瞿夫人說話,當不是她們做的。”
方才偷襲她的那個女衛道:“王妃知道咱們的本事,保不齊猜到會有人跟著她,故意那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