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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婦子茫然無措,去看賈環。賈環鼓掌:“四姐姐威武!”惜春橫了他一眼。他乃站起來道,“我去問問去。”
“不許去!”惜春惱道,“有你什麼事?誰應下人家親事誰去跟人家結親。”
賈環諂笑道:“總得去見一見嘛,躲又躲不過。”
惜春執意不許他去,賈環打躬作揖說好話。姐弟二人扯了半日,外頭又進來個丫頭,說是賈政請他到榮禧堂去。賈環拍手道:“瞧瞧,不去還不成!姐姐放心,準保不給你丟臉。”惜春哼了一聲。
賈環乃換衣裳出去。到了榮禧堂,只見賈珍舔著胸脯笑得滿臉褶子正同賈政說話兒,賈政含笑捋須,叔侄二人正說的高興。賈環上前來先見過他老子,又朝賈珍拱手:“珍大哥哥。”
賈珍笑容滿面道:“環兄弟愈發出息了,聽聞前兒你還往燕王府里去了。”
賈環道:“不過說幾句話罷了。”乃含笑盯著賈珍問道,“珍大哥哥怎麼今兒有空來呢?”
賈珍莫名背後一涼,道:“我來接你四姐姐回去。才有人來給她提親,她年歲委實不小了。”
賈環登時皺起眉頭:“那家沒聽過四姐姐的名頭麼?”
賈珍重重一嘆:“你姐姐當年說錯一句話,在京中的名聲都壞了。難得有人竟不嫌棄她。”
賈環冷笑道:“四姐姐人物品格本事,不嫌棄旁人也罷了,誰那麼大臉面嫌棄她?”
見他面色不善,賈政咳嗽了一聲,斥道:“不許胡說!”
賈珍乃伸出大拇指來:“京裡頭有名的爺們,人物兒模樣兒門第根基都好,也不知你姐姐哪世修來的福分,我是做夢都想不到的。就是昭武將軍衛府的大爺,衛若蘭!”
“咳咳咳咳……”賈環平白的嗆著了,從惜春屋裡跟著過來的那媳婦子忙上前替他捶背。老半天,賈環啼笑皆非道,“衛若蘭當真是運氣好,琮兒可巧不在京中。那小子要是在,準保一群打一個把他揍成豬八戒!”
賈政又咳嗽一聲:“胡鬧!”
“衛家如今那位衛伯母,我們不知道也罷了……”一個極擅後院爭鬥的女子,替她掙得太太地位的兒子娶妻,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會如何待兒媳婦。賈環連連擺手,“珍大哥哥你別胡鬧了,四姐姐不會瞧上他的。”
賈珍頓時撂下臉來:“衛大哥兒樣樣皆好,她上哪裡求這麼好的一個夫家去?她那名聲,滿京城怕是沒第二家敢娶了。再說,婦道人家,在家從父、父死從兄,哪裡輪的到她瞧得上瞧不上。”
賈環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子:“那是尋常的女子,四姐姐可是個潑婦。我勸珍大哥哥莫要惹她。這些年她走南闖北的什麼沒見識過,數月前還做了一樁關乎社稷的大事,根本不是你這個只得了個三品威烈將軍虛職的哥哥惹得起的。”
賈珍大驚:“什麼走南闖北!她這幾年不是在璉兒那裡?”
“只呆了一陣子。”賈環道,“因四姐姐想出去遊歷天下,大伯便替她安排了車馬保鏢,護送她將九州踩了一圈兒,才兜到燕國,過幾日還有陳國要去。”
賈珍跌足道:“赦伯父不是胡鬧麼!哪有女孩兒家遊歷天下的!璉兒怎麼沒攔著他!”
賈環撇嘴道:“大伯素來胡鬧,又不是這兩年才胡鬧。璉二哥哥是兒子;老子要胡鬧,兒子哪裡攔得住。珍大哥哥胡鬧也沒見蓉哥兒攔住你。”
“……”賈珍一噎,半晌,惱羞成怒,“橫豎婚姻大事父兄做主,由不得她的性子來。再說我已應下了。”
賈環聳肩道:“無所謂,橫豎我已告訴過你了,你非要執迷不悟我也管不著。你若真把她惹火了,可別怪小弟我袖手旁觀!我是不敢惹她的。”賈珍見他說的大方,心下便有幾分虛,目光躊躇不定。賈環乃嘆道,“珍大哥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小弟再告訴你一句話:四姐姐麼,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旁人玩骨牌、玩圍棋子兒、玩繡花繃子,她玩天下大局。你若不信她有這本事,只管去問燕王。”乃不再多言,站起來向賈政再行了個禮,拿起腳來走了。
賈政賈珍二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日,賈政謹慎道:“要不,去問問燕王?”
賈珍白著一張臉苦笑道:“侄兒哪裡敢……要不,叔父替侄兒去問問?”
賈政道:“哪裡有我去過問這等事的,我若想問無非派環兒去。”
他叔侄二人推來推去,賈環卻命人拉馬出府。本來一逕往衛家去的,他終究性子平順些,才走過兩條街,忽然自言自語道:“如此好的熱鬧怕是這輩子都再見不著了,我著什麼急!”遂撥轉馬頭回家,只做方才沒出去過。
榮禧堂那二位扯了半日不曾扯出結果來,賈珍辭了賈政的飯回寧國府去了。待大伙兒都歇過午覺,尤氏又過來了。不敢就去找惜春,特去了邢夫人院子煩請她一道過去。邢夫人也得了信兒,思忖會子,先打發人趕著去告訴賈環。
賈環一聽蹦了起來,笑著在屋裡轉了兩圈,反倒問那個來的丫鬟:“你說我是悄悄看熱鬧去好、還是躲出去好?”
那丫鬟忙說:“好三爺,我們太太往年與四姑娘不大說話,有你在豈不是更方便些?”
賈環想了想,賊兮兮道:“周姨娘昨兒讓我去看玦兒,我還沒去呢。”乃揮了揮手,一溜煙兒跑出去,先打發了個人去吳家、告訴吳攸說有人來向他四姐姐求親,而後方往周姨娘院子而去。
那丫鬟愁著眉回去稟告了邢夫人;邢夫人抬頭瞧著尤氏滿面殷勤,捏了捏衣角,命人領韓全來一道過去。
惜春聽丫鬟說她二人來了,忙撂下手裡的筆親來門口迎進去,又命上茶,禮數周到嚴謹,使人挑不出一絲錯兒來。她並不知道韓全身份,當日回府賈環也只說了是邢夫人養的,故此又給了韓全兩個荷包,讓他坐著吃果子。
邢夫人尤氏坐了片刻,尤氏咳嗽兩聲。邢夫人乃道:“四姑娘,你嫂子今兒來只為了一件好事。”
惜春扮作無事人一般:“什麼好事?”
尤氏忙說:“想來四姑娘也聽說了,今兒早上有昭武將軍府托的官媒上門,想替他們家大爺求姑娘為婦呢。那可是堂堂將軍府的大奶奶,好不威風體面!姑娘進門便可管家理事、執掌門庭,豈不是好事麼?”
惜春微笑道:“是麼?怎麼我竟不知道的?他們家並沒有人來見我啊。”
尤氏道:“姑娘說笑了,哪有媒人來見姑娘本人的?自然見的是父兄。”
惜春舉起茶盅子來小飲一口,款款的道:“若是姑娘自己做不得主的,自然見的是父兄。若是姑娘自己做主的,見父兄何用?父兄說的話並不作數,不過白見一場、吃些茶水說些客套話罷了。”
尤氏才想笑,見她那模樣又笑不出來,乃看著邢夫人。邢夫人忙說:“姑娘又說笑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