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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琮又不動聲色的遞了封信給他。劉戍才看了幾行字便拍案而起,面冷如霜。
賈琮忙說:“別激動!你們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柳騫是趙塗的同窗好友麼?”
劉戍捏緊拳頭,許久,看著賈琮冷冷的道:“朱桐呢?”
“朱桐和趙塗一樣,都是祖傳的義忠親王嫡系。因為趙塗在魯國勢力漸大,白令儀便派柳騫過去幫忙。後趙塗出了那事,沒奈何,只得打發朱桐補他的缺。”賈琮攤手,“很遺憾,他們都是細作。”
劉戍重砸茶几,牙齒咬得咯吱響。“我父子二人對他們推心置腹、言聽計從!”他呵呵兩聲,“心肝子都餵了狗!”
“此事你真不好怪他們。各為其主。”賈琮將手裡餘下的卷宗遞給他,“這些都是從香港白家找出來的。你看完就會明白,你家輸得不冤,縱然沒有白家也必落入別家之手。你老子委實並非人主材料。”
劉戍慢慢坐回椅子上,拿起卷宗又放下,終搖頭道:“我得緩緩。”
賈琮點頭:“我去給你安排住處。”乃站起身來。
劉戍忽然問道:“朱桐人呢?”
“回老家去了。”
劉戍嘴角冷笑:“我記得他是長安人?”
“對。”
賈琮走了。劉戍坐著細看那疊卷宗。原來十幾個諸侯國都打過魯國的主意,皆讓趙塗朱桐等人察覺出了蛛絲馬跡。白家另打發人去查,後一個個的清理掉了。旁的不說,單單劉侗後院的美人就不少細作,更遑論劉府中的下人僕婦。朝中文武亦多有別家派來的。相較之下香港白家的人並不多。燕王先後派來了三十多個舉人,只是不敵朱桐之才、沒一個被重用罷了。何況朱桐還娶了劉侗的女兒,且恩愛異常。看罷,劉戍掩卷呆坐。天下分封這些年,魯國一直是諸王的獵物。
一時賈琮替他安排好了客房,回到綺霰齋。劉戍已緩過許多,疲然問道:“給我看這個作甚。”
賈琮道:“希望你能理解朱桐。畢竟你們現在是革命同志了。”
劉戍哼了一聲:“我先說好,不與他到一處做事。”
“額……好吧。”賈琮撇嘴,“原本還想讓你二人合作把秦國弄到手。”
劉戍又哼一聲:“我就知道朱桐回了原籍,必是你要打秦國的主意。”
賈琮道:“秦國的武班,長安高家已滲透得差不多了。只是秦王那個小朋友近日不知怎麼起了再另立一夥武將勢力與高家唱對台戲的心思。孩子大了不好管啊!算算也差不多到叛逆期了。”
劉戍不置可否。安靜了半晌,他喃喃道:“我父親的幕僚竟沒一個忠心的,全都是細作。”
賈琮道:“很簡單。天下分做了那麼多塊,作為人才,可擇之主太多了。不論從哪個角度,劉侗將軍都不是個好選擇。畢竟王爺們姓司徒,誰想拿魯國開刀都用不著找藉口。”
劉戍一想委實如此,頹然撐起額頭。過了會子,他問道:“外頭那匾額上,霰字是什麼意思?”
“額……我只記得是一種和雨雪類似的天氣現象,具體也不清楚啊。”賈琮摸摸後腦勺,“你查查說文解字唄。”
劉戍瞧著他:“你自己家的匾額居然不知道意思?”
“不是我作的好吧。我又不在意什麼匾額啊對聯的。”
劉戍忽然坐正了:“合著你念書也不過爾爾。”
賈琮攤手:“我念書本來就平平。這不,連秀才都沒考上。當年若非林姑父管的狠,我的字到現在都是歪歪扭扭的。”
“那為何當年燕王挑武將攛掇造反,要挑兒子都不念書的?”
賈琮想了想道:“我不過是沒用心專研四書五經罷了,該念的都念過,少認得個把偏僻字並不要緊。且我讀書極泛,什麼都看。書籍乃前人留下的經驗,讀書多者不好騙。比如你們會相信趙塗愛上了你們的女細作,我就不會信。”
“你為何不信。”
“趙塗此人才學不俗,這個咱們得承認。長得也不錯。當年在平安州,他是節度使高歷身邊最信任的那位心腹幕僚的侄子。年輕一輩中,高歷最看重的就是趙塗。妥妥的青年才俊、前途無量。你們那位細作,容貌雖有幾分動人之處,卻遠遠夠不上絕色二字,性子也沒瞧出有什麼吸引人的特點。趙塗愛上馬氏我信,馬氏的模樣放在全天下都是極出挑的,何況她還聰慧過人;若說他因為痴迷上你們那個女細作而肯拋棄平安州的一切——女細作並沒有那個資本。”賈琮微笑道,“這就是經驗。”
劉戍想了半日,哂笑道:“依著朱桐之才,來魯國也猶如趙塗愛上那個女細作吧。”
賈琮想了想:“他若出身不好、在別處謀不到出路,是說得過去的。或是他先愛上你妹子——他是真的愛你妹子。那女婿幫老丈人也沒問題。然而他在長安有一個當太守的叔父,卻跑去魯國為官,就不大對了。他憑什麼呀?魯國能給的秦國都能給,還在老家諸事便宜,他叔父與陳大人那陣子朝鬥鬥得天昏地暗。若把你自己代入朱桐,做這個決定是不是有點奇怪?”
劉戍抿嘴:“委實有點奇怪。”
“燕王是個四角俱全的。他既細心擇了你父親與曹大通出來,必是有把握這兩位不會對他造成威脅。只不過他沒想到,蜀王還預備了一個劍南節度使方雄。阿戍你想想,若是天下落入燕王之手而非分裂成諸侯國,你父親會是個什麼結果。”
劉戍思忖道:“運氣好棄甲投誠、再難掌兵;運氣不好十面埋伏、滿門戰死。”
賈琮瞥了他一眼:“想多了。令尊大人身邊的幕僚便是燕王派去的,還用得著十面埋伏?皇帝怎麼被曹大通伏擊的,你老子也一樣。”
劉戍拍拍額頭:“我把那位忘了。”他扭頭看了賈琮會子,“你師父為何會挑中你?”
賈琮道:“我天生反骨。他要替主公報仇,自然得挑我這樣的。”
劉戍打量了賈琮會子:“你怎麼就反骨了?”
“不肯巴巴兒受欺負啊!”賈琮道,“皇帝要我姑父以身犯險,我把他綁架了,不在乎會壞皇帝的事;太妃要送我姐姐出家,我直接打上門搶人,還把太妃腦門子上打起一個包。我不反骨誰反骨。要不是我五叔暗中護著,劉登喜那老太監早想宰了我。”
劉戍點頭,忽然渾身一凜:“我爹若落在燕王手上,怕是活不了。”
“對啊!”賈琮一想,造過反的將軍哪個皇帝肯收?“你爹就跟宋江似的,招安可以,命不能留。”
劉戍看著他道:“你呢?”
“啊?我什麼?”
“你若做了皇帝,豈非也和他們家一樣?”
賈琮笑了:“所以說,要你來京城培訓嘛。走吧,我領你去見石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