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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晟與寶玉俱嚇了一跳,寶玉更是嚇傻了!霍晟忙上前攔著,奇道:“父王怎麼會來此處?”
霍煊這些日子讓春。藥調得火氣極盛,昨夜又是獨宿,哪裡聽得進他說話?只管舉劍去劈寶玉。寶玉已是呆了,木愣愣的不知道動彈。霍晟一面攔他父親一面喊:“賈寶玉你傻了麼?快走!”
霍煊猛然想起“賈寶玉”這個名字來,不就是那個賈姑娘的弟弟、那年讓他在府門口踢了一腳的那個?莫非他為了報復那一腳之仇並他姐姐不得寵之怨,特來勾引晟兒的?霍煊不禁咬牙:“原來是那個賤種!老子那時便該砍下你的腦袋!”怒火愈發燃了起來,手腳都快且狠,霍晟登時就有幾分招架不住。
寶玉這會子方明白過來,左顧右盼,並不知該往何處跑,只得原地轉圈子。口中還喊:“霍王爺,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讎,你何故殺我!”
霍晟急的罵道:“廢那些話做什麼?快些走你的!”
霍煊一直讓兒子攔著殺不了寶玉,怒上心頭,一腳朝他踢過去。霍晟終歸是兒子,攔他老子並不敢十分用力,竟讓踹了個正著,四仰八叉撞翻了椅子倒在地上。寶玉忙撲過去扶他,喊道:“子明!可傷著了?!”
霍晟簡直恨不得親手掐死他,才來得及瞪他一眼,霍煊已到了眼前,提劍便砍。
霍煊迫不得已拔出自己的佩劍來抬手架住,喊道:“父王做什麼呢!有事好生說,怎麼不由分說便要殺人!寶玉是我朋友。”
霍煊雙眼血紅瞪了半日,指著他道:“好、好好!兒子跟老子動了兵刃,你竟是讓這個下流坯子迷了眼!”
霍晟本來冤屈的緊,一時惱了顧不得旁的,脫口而出:“你才是讓琴思迷了眼!你眼裡除了那個琴思可還有旁人麼?偏人家還瞧你不上,身邊跟了好幾個能幹的下屬都是年輕力壯的男人,哪個不比你強。”
霍煊自打尋到了秦三姑,從沒得她一個好臉不說,這一兩年竟連面都見不著,秦三姑遠遠得了人報信便跑了!本來便一腔相思無處排遣,這會子讓他兒子一口戳破,又羞又怒,抬眼又看見賈寶玉,腦中頓時生出一個狠念來,森森的道:“你要護著這個下賤坯子倒罷了,你只管護著,我回府宰了他姐姐!”言罷撤身便要往外走。
寶玉大驚:“與我姐姐何干!”
霍煊冷冷的道:“你姐姐本是我的姬妾,姬妾便是奴才,我的奴才,我想殺就殺,誰也插不得閒話。”
寶玉急的竄上前去:“我姐姐是好人!你動她不得!”
霍煊笑道:“我這會子就去殺她,且瞧你可有本事攔我沒有。”因轉身就走。
寶玉急的無計可施,一眼瞄到案上的硯台,順手拿起來便砸了過去。
霍煊耳聽得有風聲,扭過身子一看有一黑乎乎之物飛來。他因想著賈寶玉不過一個文弱少年,能有多大力氣?自持身強體壯,不閃不躲,冷笑著立在當場不動。
殊不知寶玉因懼他傷了自己的姐姐,那一把乃是使盡了渾身的力氣砸過去的,二人離得又近、霍煊的身子又讓龔三亦的藥糟蹋的頗狠,硯台結結實實砸到了霍煊胸口,竟將他砸得站立不穩,向後倒去。只聽“砰”的一聲,霍煊倒在地上,後腦恰磕上地面的青磚,不動了!
寶玉傻了眼。霍晟連滾帶爬到了他父親身邊,抓起霍煊的身子搖了半日,喊的聲兒都啞了,而霍煊紋絲不動,也傻了。
直至茗煙從外頭與旁的小書童玩兒回來,進屋嚇了一跳,大喊起來,方引來旁人圍觀駐足,並有人去喊了書院的先生來。不多時,五城兵馬司的人也來了,見霍煊早已哭成了淚人口不能言,便問寶玉出了何事。寶玉不會撒謊,懵懂間老老實實悉數說給人家聽了。五城兵馬司便將他當做嫌犯帶回衙門;茗煙嚇得哭都哭不出來,趕回榮國府報信。
賈母聞聽此事當場暈了過去。賈政不知如何是好,又恨寶玉惹了大禍、又恐他在牢里吃苦,急的團團轉。此事自然還是落到賈赦頭上。他忙打發賈璉取了銀子去官府探聽打理,又請龔三亦來問可有對策。
龔三亦想了想,道:“寶二爺本是誤傷人命,倒也不是沒的周旋。只不知南安王府那頭可肯罷休。”
南安王府自然是哀嚎一片。
跟著霍晟的小子當時本不在屋裡,偏後來寶玉招供之時他在外頭聽了個真真切切,忙跑回府來報信兒、著人將渾渾噩噩的霍晟並已死了的霍煊接回府來。他因是跟著世子的,對賈寶玉頗有幾分好感;又眼見著這些日子自家主子因王爺偏心之故頗為不痛快、又拿不準他可當真對賈二爺有那門子心思,故此只說不知何故王爺大怒提劍追著世子砍,爺倆對打了會子,賈二爺為了幫世子從案上抓起硯台砸過去,將王爺砸了個踉蹌,後腦恰磕在青磚上,竟是沒了!
饒是如此,霍煊死於賈寶玉之手卻是沒法子改變的。
霍煊之妹霍郡主立時命人去後頭將賈氏拿了打死出氣。
王妃早對霍煊死了念頭,雖見他死了也頗傷心,倒比旁人清醒些,含淚攔道:“諸事不明,莫要亂來,且等官府查清楚再說。況榮國府如今也愈發起來了,不可無故開罪他們。”
霍郡主怒道:“一個姬妾罷了,死了便死了,咱們乃是堂堂王府,還怕了他們不成?”
太妃忽然抬手道:“不可動那賈氏!”
王妃忙說:“太妃說的是,莫要輕舉妄動。”
太妃冷冷的道:“橫豎是榮國府欠了我兒一條命,若賈氏死了便嘗了。我要拿賈寶玉那條命來嘗!”
王妃聞言張了張嘴,又咽下去了,只默默看著太妃下令使人去看住賈氏不許她出院子。
元春的小丫頭這會子也探得了此事,匆匆回院子報給她主子。元春再聰慧一時也想不出法子來,才急的在院中轉了兩圈,院門口已是來了幾個粗壯的婆子,滿面橫肉的唾罵了她一番,守住了院門。是晚過了飯點兒也不曾有食水送來,元春望著兩個小丫頭子嘆道:“終究是我拖累了你二人。”小丫頭又餓又懼,只不住的垂淚。
偏這會子外頭有人聲傳來,竟是王妃使了人替她們送吃的!元春大為感恩,含淚下拜道:“不知如何酬謝。”
那婆子嘆道:“王妃說了,你也是個苦命無辜的女子。”
後來王妃也一直照拂她三餐,賈元春日子雖過得驚懼,倒還平安,只日日替寶玉念佛。
龔三亦趁夜親往南安王府窺探了一番,聽了幾處要緊姬妾的壁角,雖不能全然明白來龍去脈,倒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次日,賈母並賈政親往南安王府謝罪,府門緊閉。他二人在門口守了一日,連個門子都見不到,半分法子沒有,只得灰著臉回府來。賈母又往幾家老親去欲求人做中人,誰敢惹這亂子?東平太妃只替她抹淚道:“這都是那孩子的命啊。”一時又恨薛蟠奪了通靈寶玉這些時日,縱如今已贖了回來,寶玉的運道只怕在前頭那些日子已讓不乾淨的東西沾惹了。萬般無奈,只得逼著賈赦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