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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黑遂問道:“你們這裡可有位姓高的公子來過麼?他老子便是高翰林,他外祖父是理國公柳彪。”粉頭們面面相覷都說不記得有這麼個人。阿黑遂喊她們老鴇子來。
那老鴇子想了半日,道:“那天晚上有個外地來的大財主之子在我們院子設宴請了十來位公子哥兒,個個都是那麼大歲數的,衣裳、模樣也相仿。”
阿黑問道:“那個財主少爺是誰?”
老鴇道:“說是姓王,從南邊到京中來念書的。”
阿黑朝柳小七一抬眉毛道:“喏,你的差事,你自己問。”
柳小七遂細問了這暗窯子裡的老鴇、粉頭、丫鬟、守夜的下人等各色人物,皆說不清楚究竟這個高公子可來了沒來,也弄不明白那個王少爺究竟是誰。阿黑諸事不管,在旁瞧熱鬧。柳小七費了半日精神,實在沒得點子可用的消息。阿黑這才咳嗽一聲,問道:“不是十幾位公子哥兒麼?就沒一個是你們認得的?”
有個粉頭立時說:“有!熊大爺時常來。”
阿黑道:“熊大爺是誰?”
粉頭道:“熊大爺還不足二十歲,住在城南那一帶。因家裡頭管得緊,不敢逛花樓恐怕讓大人瞧見,時常溜到咱們這兒來。”
阿黑嗤道:“這種事有什麼好管的。管得住麼?”又問道,“知道他家住哪兒麼?”粉頭俱不知道,只說隔幾日便來。阿黑點點頭,向柳小七道,“看來你只能來此處守株待兔了。”
柳小七也不知該不該信他是偶然到此的。偏他說的做的皆光明正大、挑不出不是來。且委實在幫襯自己。滿腹狐疑只得強悶在腹中。阿黑遂命粉頭唱些曲兒來。待粉頭唱了兩個,他又說聽著不得勁兒,自己奪過琵琶唱了起來。說不得他唱的還不賴,曲子也新鮮,詞兒也有趣,粉頭們都聽住了。
一時阿黑吃飽喝足了,又有幾分醉意,便去後頭睡覺去。他身子有些重,粉頭扶他不住,柳小七便道:“我幫著扶他。”乃搭過阿黑的胳膊,架著往後頭去了。
這會子本不是青樓客人多的時辰,此處又是暗窯子又是新近開張,除了他二人也沒別的客了。柳小七見阿黑往炕上一倒,翻身便睡著了,遂也不出去了。趁著他打起呼嚕,悄悄摸了摸他身上可有什麼東西沒有。阿黑半分不察,懷中早讓人掏空了。
柳小七點了點:有荷包三個。最大的那個裝著兩錠金子兩錠銀子,十幾張銀票共計五百七十兩;半大的裝著炒熟的松子兒;最小的裝了一枚印,印上刻了兩個字,“鷹眼”。暗器囊四個,極為齊全,各色暗器都有。袖箭筒一個,又輕又精巧。並有一個尋常的小麻布袋子,裡頭擱了十幾個小紙包。柳小七隨手取了幾個聞了聞,從蒙汗藥到春。藥到瀉藥樣樣俱全。一支極小巧的西洋火。槍,槍身烏油油的惹人喜愛。還有兩本書,一本是中華書局最新出的春宮畫冊,貴的緊,三百兩銀子一本;另一本是評話《楚留香之血海飄香》上冊,作者名曰古龍。柳小七又細搜了搜他身上,腰上別了一把短匕首,雖不知名字,卻是好器。旋即又在他靴子裡搜出了一張條子,上頭寫了幅對子: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
柳小七看了半日,看不明白這對子是何意。又翻了翻那春宮畫,並無夾頁之類的。再瞧那評話,只見扉頁三個紅色的印章,分別是“榮國府藏”、“梨香院圖書室”和“賈琮”。合著這評話是賈琮的。再翻看書裡頭還有些批註。
這年頭沒有幾家人對榮國府和賈琮不好奇的。柳小七遂輕手輕腳將這些東西悉數放回原處,只留了那本榮國府的評話在手裡,就坐在窗台下看了起來。直至柳小七將這評話兒看完了,阿黑仍沒睡醒。評話實在有趣,說的還是綠林中武藝高強者的故事,且顯見沒完,柳小七心中難免有幾分惦記。偏阿黑只帶了這上冊。他想了想,將書放在阿黑枕邊,自己起身去外頭再尋那些粉頭老鴇問事兒去了。
一時天色漸黑,這院子裡頭有客人到了。可惜並沒有那個熊大爺。阿黑也終於醒了。倒不是他睡足了,他是肚子餓了。
老鴇子打發人到外頭告訴了柳小七,柳小七乃回到阿黑的屋子告訴了他一聲:“先頭送黑兄過來時,你身上掉下了本評話。小弟無聊,未得黑兄允許便看了。”
阿黑打著哈欠道:“不過是本評話罷了,這也值得一說?”
柳小七笑道:“這評話不曾講完,黑兄可還有後頭的沒有?”
“有啊!”阿黑道,“梨香院的古龍全集都在我那兒呢。可惜不是古先生的原著,是後人依著故事另寫的。你愛看,上我那兒取去。”
正文 第458章
因施黎數日不見,賈琮從燕王府回來時辰尚早,便去小花枝巷瞧瞧他。到了地兒一瞧,門虛掩著沒關。推門進去,喊了聲:“天王蓋地虎——”順便往院中溜一眼,好懸沒掉下眼珠子來。
只見施黎與柳小七並排躺在柳蔭下的藤躺椅上,兩雙腳丫子光著沒穿襪子,各架在一個繡花墩子上;地下胡亂撒著五六雙拖鞋。兩人懷裡都抱著抱枕——為了墊著胳膊好拿書。兩把藤躺椅中間擱著一張條案,條案上有茶水點心、冰鎮綠豆湯,並一大堆的書。賈琮閉著眼都能猜到必然不是什么正經書。他二人連頭都沒抬一下,施黎也不曾跟他對對子。
賈琮乃邁步走過去瞧了瞧,滿案子鋪的都是綠林評話,有《七俠五義》、《狄公案》、《隱娘傳》等,多數卻是賈琮命人仿寫的後世武俠小說。武俠小說乃成人童話,對男性青少年吸引力尤其致命,柳小七可巧就在這個年歲。賈琮一言不發,自己跑到裡頭另搬了張條案擱在施黎身邊,又從他二人中間的條案上分了些吃喝和評話挪過來,再去裡頭搬另一套藤躺椅和繡花墩子躺下,隨手撿了本書來瞧。
三人各自看評話,看累了便拿書往臉上一蓋打瞌睡,除了噓噓絕不站起來,直到天色漸暗。賈琮摸了摸肚子:“喂,阿黑,該吃飯了。”
“這麼多點心難道還餓著你了不成!”施黎道,“你自己去外頭吃去,我倆要去窯子裡吃。”
“臥槽!逛窯子不喊我!太不夠義氣了吧兄弟!”賈琮一骨碌爬起來。
施黎在藤躺椅上伸了個懶腰:“且不說你們家自有花樓、何必去給同行送錢;你跟我們倆能一樣麼?我們倆是單身狗,你可是有心上人的。”
賈琮摸了摸鼻子:“我又不過夜,去逛個窯子怎麼了。難道你二人還告密不成?喂,小七,你不會告訴我准媳婦吧。”
柳小七含笑道:“不好說。”
“有點義氣行不行!”賈琮橫了他一眼,“阿黑最是講江湖道義的對吧。”
施黎也道:“不好說。”
賈琮哼道:“這些評話可都是我的。”
施黎與柳小七對望一眼,道:“罷了罷了,看在評話的份上暫且替你瞞一回。先說好了,陳姑娘若是威逼利誘,兄弟我就扛著;她若請了幾位美嬌娘施美人計,我一定會招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