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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先生看了他會子道:“得閒委實得去瞧瞧。周賢弟此來齊國,想來不只遊學而已。”
周冀思忖片刻道:“小弟就不瞞著了。此來委實另有別務。因屬家務,不便告訴盧兄。”
盧先生忙拱手道:“愚兄莽撞了。恕罪、恕罪。”乃吃了口茶,話鋒一轉提起前幾日失蹤的那位五殿下來。“依周賢弟看,是怎麼回事?可能找回麼?”
周冀哂笑道:“王孫公子,吃多了珍饈美饌,偶爾想嘗嘗野菜粗糧,不料誤食毒蘑菇。”乃解釋道,“從古至今,中國外邦,永遠都有些人因身懷絕技而徜徉於律法之外。你們那位五殿下,依我看便是招惹了方外奇俠的妹子。那種人眼中沒有王侯將相、亦不懼官兵衙役,直來直去。誰打了他,他便打誰;誰殺了他血親,他必殺回去報仇。”
盧先生道:“昨日周賢弟說,你認得那般人物?愚兄頗為好奇,可否介紹介紹?”
“這個……”周冀犯愁道,“若早幾年倒容易。如今他已半出家,不大願意見外人。盧兄不若往綠林中找找。雖說多為泥沙,也少不得有些金子。有光則必有暗。齊國自古以來也是綠林好漢疊出之地。”
盧先生將他後頭幾句話掂量了半日,點點頭:“愚兄暫且一試。”
周冀納罕道:“盧兄家中有人掌管破案之類的差事麼?為何如此好奇他的事?”
盧先生也納罕道:“周賢弟不知道?”
“啊?什麼?”
盧先生苦笑道:“家父乃五殿下之授業之師。”
“額……”周冀怔了怔,忙拱手道,“對不住,這個我真不知道。”乃思忖良久道,正色道,“小弟對奇人知道得不多。但依著有限的了解,這位五殿下……縱然不死也少不得會當個太監。橫豎齊國世子的金冠他是戴不上的。”
盧先生神情大變:“一點法子都沒有?”
周冀嘆道:“有的人家,女兒如物件,死了個妹子只當破財。有的人家,尤其是江湖兒女,父母家業凋零的多,手足相依為命,死了個妹子便是去了半條命。”盧先生霎時如面如金紙。周冀又道,“聽聞貴國朝堂……尚未到你死我活的份上。令尊大人只當心灰意冷,低調些,過不了多久自然有別的王子出來與世子唱對台戲。過幾年,新愁遮蓋舊恨,世子漸漸便會把你們家忘了。若最後贏不是世子,自然就更不用怕了。”
盧先生一嘆,跌足罵道:“豎子不足與謀。早知道他這般無用,不若……”
周冀咧咧嘴:“小崔說,沒一個有用的。”
盧先生又嘆:“王爺本來英明,竟沒生一個管用的兒子。”
周冀再咧嘴:“就衝著你們齊王這幾年多聽那啞巴女人的話,便可知道他英明不到哪裡去。”
盧先生啞然。半晌,罵道:“皆是那啞女惑主。”
周冀誠心不讓他舒坦:“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她去惑燕王試試?”盧先生瞪了他一眼。周冀吃了口茶,悠悠的說,“世事無兩全。方木頭不滾,圓木頭不穩。燕國經濟蒸蒸日上,今天比昨天富一點、明天比今天富一點。只是民智漸開,世族撈不到什麼好處,連奴才都漸漸絕跡。齊國從王爺到王子沒一個有本事的,做個權臣上可把持朝綱下可管束百姓,府中養著幾百個下人端茶倒水。只是國力日衰,不知到孫子那輩還有沒有好日子過。哎呀好難選啊~~”
盧先生瞧了他半日,忽然道:“我知道周先生是來做什麼的了。”
“是麼?”周冀笑眯眯道,“你別猜,猜錯猜對我都不會提醒你的。”
盧先生呵呵一笑,拱手告辭。周冀親自送他出了大門。
此人走後,柳小七等問他二人說了什麼,賈琮細述了一回。柳小七道:“你勾搭他?勾搭他作甚?世族一點都不可愛。”
賈琮擺了擺手指頭:“然而世族手裡捏著資本。”
“切!誰還缺那幾個錢不成。”
“燕國不缺那幾個錢。”賈琮一本正經道,“不過嘛……莊兒你說呢?”
柳莊順口接道:“齊國缺不起那幾個錢。”賈琮點點頭。
柳小七瞧了他二人幾眼:“你們真狠。”賈琮笑擺出招財貓之姿勢。
歇過午覺,閒坐了片刻,有人來拜訪了。門子將此人迎入書房,周冀先生拱手相迎。寒暄過後,這人開口又是“周先生昨日那詩失粘了。”周冀又謝了他提醒,便將那首七絕添上四句改作了七律。才剛議論了幾句,門子又送了張帖子進來,又有人來訪。三人作揖寒暄,這位又提起失粘之事。周冀苦笑道:“齊國不愧是孔孟之鄉。”乃指案頭已改合律的七律,呵呵直笑。兩位來客皆有幾分尷尬,不多時便告辭了。
這一下午,昨晚的客人一個沒拉下悉數來了,且都是拿賈琮那詩失粘做開場白。好容易送走了最末一個,賈琮從門口回到前廳,“撲通”一下倒在椅子上:“可累死我了!”
沈之默問道:“王爺,你寫那首詩是故意失粘、給他們找藉口上門的麼?”
“不是。”賈琮有氣無力道,“我就是失粘了。”抄後人名句都能抄失粘的,穿越者裡頭本王大概是頭一個。“誰知道昨晚上他們個個都扮作沒察覺……還誇了我那麼久‘好詩’!這都什麼人嘛!誰再說山東人耿直我踹死他!”眾人哄堂大笑。
柳小七笑道:“也不是沒好處。可知這幫人都不是真正狡猾之輩,不用費心對付。”
“說明崔琚的朋友都是一幫把詩詞文章看得比天還重的書呆子。”賈琮道,“且他們身後的家族也好勢力也好,都還沒開始重視我這個京城來的紈絝。”他摸摸下巴,“要不要出去搞點事。”
沈之默伸了個懶腰,大聲道:“先吃晚飯吧。本小姐餓了。”掀開帘子便走。迎面撞見門子領了個人正要進來,驚得趕忙退回堂中。
此人是崔琚派來送信的。賈琮接過信,喊沈之默賞了那小廝二兩銀子。小廝磕頭謝過,臨走時偷偷瞧了沈之默一眼。
柳莊眉頭微動,低聲道:“之默本來扮作的是丫鬟。方才那句話他聽見了。崔家可會起疑心。”
沈之默一驚。賈琮先笑道:“想多了。縱然她不自稱小姐,她像個丫鬟麼?堂堂巡撫千金,沒什麼不好讓人知道的。”
柳小七點頭,打了個響指:“吃飯!”
賈琮立著把信拆開一看,笑道:“今兒崔府那樁子的兔子沒咱們這兒多。”那邊前後只來了四撥人探望崔氏。一個是齊王妃派來的嬤嬤,兩個是崔氏未嫁時的閨蜜,還有一個是崔勉夫人的好友。除去齊王妃,其餘三位的夫家皆不是馬氏與老五這一派的。有大隱隱於朝的、有立志要做齊王孤臣的、還有世子那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