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7頁
“‘黑木崖’是何意?”
賈琮撓了撓頭:“黑木崖是綠林評話《笑傲江湖》中日月神教的總壇。我寫著玩兒的。”柳老爺子顯見沒看過《笑傲江湖》,乃放他走了。
柳四送他出去。走到門口,賈琮揮手道:“再回啦柳四哥~~”
才剛解下馬來,柳四忽然快步走到他跟前道:“賈先生,打擾。”他指著賈琮腰上系的荷包道,“敢問這個荷包是何人所做?”
賈琮心中“咯噔”一聲,實在沒料到打探這荷包的是他!乃側頭覷著柳四道,“是陳姐姐去外頭買來的。”
“買的?”柳四道,“你們家不缺做針線的人,怎會去外頭買荷包?”
賈琮道:“陳姐姐忙的緊,這麼磨人的活計我也不願意她做,梨香院又沒丫鬟。前些日子她在別處見了極好的針線,那位大嫂說是買的,她便去賣處瞧瞧、順手買了幾樣回來。”乃欣慰道,“她是越來越像尋常的女子了。”柳四默然。賈琮又覷了他一眼,“喂,柳四爺不像是會打聽荷包之人吶~~又不是女人。”
柳四拱手道:“多謝。”爽利轉身回去了。賈琮大模大樣伸著脖子滿面好奇,直望著他關了門方翻身上馬。
賈琮回到梨香院才剛吃了盞茶,陳瑞錦從外頭回來問了問經過,也微驚:“若是柳四,他的孩子那么小?”
賈琮道:“幹這行的,晚婚晚育也說的過去。他還有幾分像活人,保不齊有什麼難處。”
陳瑞錦思忖道:“既這麼著,早晚會來尋我的,此事不急。”乃推了推他,“歇會子就走吧。”
“啊?去哪兒?”賈琮癟癟嘴,“我今兒還想懶著呢。”
“去見見司徒磐。”陳瑞錦道,“方才我同寶二奶奶商議了會子。既是燕國要辦義務教育學堂,女學也可辦起來。若建安公主願意就給她管著;若沒興致做這個,煩勞她掛個名頭,想來她也肯的。”
賈琮眨眼:“你們妯娌倆整個上午只商議了這個?”
陳瑞錦含笑道:“養生堂的女孩兒要學的東西怕是與尋常人家的女孩兒不同,榮國府的寶二奶奶出錢另外建學。”
正文 第471章
因各國女學皆是望族女眷做的,司徒磐聽了賈琮所言立時便許了。下頭有個幕僚上前道:“敢問賈先生,女學卻學些什麼?何以養生堂的要另建學堂?”
賈琮摸了摸後腦勺:“這個我沒細問。聽寶二嫂子那頭給的信兒,仿佛是蒙學那幾本書,另加了女工針黹、炒菜做點心什麼的。養生堂的孤女多半許不了什麼好人家,刺繡就不學了,只學做極簡單的衣裳;點心也不用學,生火做飯收拾屋子等得學著。”
司徒磐贊道:“你這個嫂子想的周到。孤女沒有嫁妝,難得嫁入富貴人家,學了繡花做點心何用?沒的長些小心思。安生過日子才好。”
賈琮道:“養生堂的男孩子就不用另外弄什麼學堂了。但凡念書能念出來,王爺也不會管他是不是孤兒。”
司徒磐道:“傅說舉於版築之間,膠鬲舉於魚鹽之中,人才不問出處。但凡有用,縱是乞丐出身何妨。”
方才那幕僚又道:“晚生實在不知道女人要念書作甚。”
“因為念書很花錢,尋常百姓多半念不起,故此期盼的緊;女孩兒尤其難得此機會。她們必倍加珍惜、好生學習。昔年有孟母三遷、岳母刺字,皆因此二女識大體。而尋常人家的女子識得大體的能有幾個?‘頭髮長見識短’者居多。”賈琮微笑道,“別的且不說。《三字經》千餘字,若是給女孩兒們講透了——諸位先生只管在心頭將《三字經》默念一遍——十年後她們做了母親,教導出來的孩子能有幾個不忠不義之輩?”
眾人默然片刻,有人拍案:“妙啊!王爺,了不得!舉國之內無民不忠義,比捕快衙役強多了。”
司徒磐不由得點頭:“早年我竟沒想到這一節好處。”賈琮得意洋洋歪了歪嘴。遂無人有異議,此事定了。
賈琮悄悄尋了個熟悉的幕僚打聽道:“方才那個跟我唱對台戲的是誰啊?仿佛有點瞧我不順眼的樣子。”
那人低聲道:“賈先生莫怪。此人耿直多疑,在王爺跟前什麼話都敢說,也委實有才,王爺很是器重。他姓羅名曼。”
賈琮笑道:“他有沒有個兄弟叫羅蘭?”
“這個我卻不知。賈先生認識麼?”
“開個玩笑。”賈琮道,“西洋有個名垂青史的大才子,名字就叫羅曼羅蘭。他既叫了這個名字,想必是個好人。”
那人豎起大拇指道:“賈先生好氣度。”
賈琮乃與他胡扯幾句,拱手告辭往翰林院做事去了。心中卻暗暗記下了此人:司徒磐手下姓羅的不會很多,這個羅曼明面上在挑自己的刺兒,實在引得自己說了兩通話、反倒愈發得司徒磐手下信任了。八成他就是羅泰娘說的那個認了連宗的大哥、給司徒磐家老三送去臘香珠之人、龔三亦瞞著自己不知道搗什麼鬼兒的得力幹將。
這日賈琮下了衙回到梨香院,陳瑞錦告訴他:“柳四已來過了。”
賈琮忙問:“如何?”
陳瑞錦搖搖頭,輕嘆一聲:“他們也不知上輩子遭了什麼孽托生在柳家。”
陳瑞錦猜柳家子弟成親是隨意配個宮女並不對。他們竟是可以挑的。不看臉挑,也不看畫像挑,卻是看身份挑。挑中了便與那宮女擇日“成親”,實在只是同床罷了。待女子有孕,則移去別處待產。不論男女,均由母親教養至三歲,男孩送回柳家,女孩送去女衛營。過兩年還想要孩子,可要回原來的那女子,也可另擇新的宮女。
賈琮脫口而出:“這不是種馬嗎?”
陳瑞錦苦笑道:“我也想著了這個比方,只沒好意思當面說給柳四聽。”
“你沒說啊?下回我說。”賈琮道,“不狠厲些罵他們,他們也醒不過來。”頓了頓又道,“也難怪他們家當爹的對女兒沒感情。從還在肚子裡起就沒見過嘛。”
陳瑞錦又是一嘆,接著說。柳明漪與旁的柳家女兒不同。她還在肚子裡的時候京城便已大亂,宮裡頭自然也亂。柳四便有些不大放心,偷偷尋到戚氏養胎之處瞧她。這會子宮裡頭的人都還在,柳家也投了太皇太后,故此並不曾短了戚氏的吃穿用度;只是孕婦難免心下惶然。柳四沒忍住,趁沒人時悄悄溜進屋裡去寬慰了她一二;戚氏大安。
這等事於柳家本是不許的,柳老爺子的眼光也極厲害。事有湊巧。那幾日司徒磐正在逼二皇子、六皇子離京。六皇子還罷了;二皇子本是太上皇有心立的太子,他若去了陳國,京裡頭當真就沒了正統。老爺子與周大梅商議了會子。周大梅一心要跟慧太妃走;老爺子心中又是煩郁又是茫然,竟沒看出來柳四做了有違家規之事!柳四躲過一劫。違規這種事有一就有二。柳四後又多次悄悄去看戚氏,皆沒被他祖父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