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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口裡歡歡喜喜的應了,回頭不禁向平兒嘆道:“那個晉江,原先不過是老祖宗屋裡一個小丫頭子,竟有這福分!這個田更子來日少說也能得一個工部侍郎。”
平兒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數。她性子不肯吃虧,偏琮三爺也是那麼個性子,我起初還想著他們主僕兩個會不會得罪許多人去。誰知三爺才竟是個有來歷的。”
王熙鳳哼道:“晉江模樣兒出挑,紅。袖性子溫柔,琮兒年歲又小。我早猜著了她兩個必是會給了梨香院裡頭那群小子中的兩個,替琮兒籠絡人心。只不曾想她能得了正室。”
平兒笑道:“我卻是早猜著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琮三爺對跟著他的人極好。她若仍在老太太屋裡只怕沒這麼好的命了。昨兒聽琮三爺說,京裡頭鴛鴦琥珀都還沒放出去呢。”
王熙鳳嘆道:“她兩個都是好的。沒有好人,老太太也不肯給的。”
平兒道:“只是老太太又能認得幾個妥當的人呢?”主僕兩個遂惋惜了半日,平兒悄悄的說,“二奶奶,只怕這莊婚事咱們得使些力氣。晉江從前雖是個丫頭,那田家大爺卻是老爺看重的。”
王熙鳳覷了她一眼:“你也太胡思亂想了。晉江再是個丫頭,也是琮兒身邊的丫頭。琮兒早晚是要當皇帝的,皇帝便是真龍,他身邊的人自然比旁人高貴些。”
平兒忙站起來行了個禮笑道:“是奴才多慮了,我們奶奶真真是有眼光識大體,難得、難得。”
王熙鳳道:“成親麼,要緊的是男方。且不論晉江身份,田更子總是個出息的。晉江的模樣性子,還不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咱們好生替他們操辦,來日萌兒也好得他照應。”
平兒笑道:“奶奶說的是。”她兩個自去採買東西安排媒人不提。
成親買東西的錢歸賈赦出,房子卻是田更子自己買去。他父親早年跟著賈四劫掠豪奴的時候積攢了許多家底,後來得的分紅也不少,這回他往南邊來隨身沒少帶著銀票子,平日又沒處花去,如今可有機會使錢了。遂時常跟著中人出去看房子,看完了還拿炭筆畫張圖拿回來給晉江瞧。賈琮有回看見了,嘲笑道:“哪有這樣的?做主的不去看房子只看圖,跑腿的又不會說話!晉江姐姐自己去看不就完了麼?”
晉江聞言巴不得一聲,笑道:“既是爺的話,我明兒就去看房子去!”
賈琮一愣,頓時察覺是不是上了她的當。果然,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紅。袖殺了過來。原來前些日子賈赦將瀟。湘館隔壁買了下來,算是擴建了,這會子正要搬些人到隔壁去,正是她兩個最忙的時候。晉江一走,這些事兒皆堆給紅。袖了。
賈琮討好的給她遞了盞茶道:“人家一輩子只結一次婚,搬院子的事兒不著急,慢些便是。”
紅。袖道:“我哪裡不知道這個?橫豎也忙完了這陣子隨她逛去!”
賈琮趁機問道:“紅。袖姐姐呢?”
“什麼?”
賈琮撇嘴道:“我只不信你沒有人求親。”
紅。袖臉上頓時紅得跟她名字似的,怒道:“晉江那丫頭買房子去了,我若也出去,你們瀟。湘館還搬不搬了?”言罷扭頭就走。
賈琮在後頭笑道:“多謝姐姐!我等著瞧下一個誰來求親~~”
眼看紅。袖沒影兒了,賈琮好奇心頓起,跑去找瀟。湘問道:“你紅。袖姐姐有人瞧上了麼?”
瀟。湘點頭道:“有。”
“誰?”
瀟。湘伸出了三根手指頭:“三個!別問我,我也不知道她會嫁給誰。”
賈琮張大了嘴愣在當場。老半日,摸了摸後腦勺,自言自語:“這麼熱鬧的戲我竟不知道!”不留神瞥見一個人影子穿過月洞門,仿佛是他老子。只是賈赦極少來瀟。湘館,他又覺得看錯了,便罷了。
實在那人委實是賈赦。老頭兒眼見田更子日日出門買房子,愈發著急元春的事兒。偏元春是個姑娘,也不便催促。王子騰每回寫信皆嘀嘀咕咕的她與龔鯤當日跑馬來嶺南一路上孤男寡女,好說不好聽。今日又得了廣州來的信,賈赦忍不得了,直去尋龔鯤問個明白。
龔鯤這會子正與吳小溪並她下頭幾個人在議事,寫了一桌子西洋火器並西洋軍火商的名字。聽見外頭的人在喊“將軍”,忙將手中的炭筆撂下了。如今他們已經有不少將軍了,凡帶了姓名的是有軍務的將軍,不帶姓的“將軍”便是賈赦。
賈赦慢悠悠進來四面環顧了一圈兒,知道這幫人議事沒準能議一天,道:“龔翼之,你且出來,我有話問你。”言罷轉身就走。
他老人家身份擺著呢。龔鯤無奈,只得跟了出去。
賈赦將他領道花陰下的石桌石凳旁,自己先坐了,咳嗽一聲,喊龔鯤坐。
龔鯤拱拱手坐下。
賈赦乃道:“龔翼之,我只問你,你瞧著我們家大丫頭如何?莫跟我說虛話。”
龔鯤苦笑道:“大姑娘如何盡人皆知。我知道老爺的意思,只是我沒心思在此事上頭。”
賈赦奇道:“你也二十七八歲了,怎麼叫沒心思?”
龔鯤道:“手邊的事兒太多,不及想到那上頭去。”
賈赦上一眼下一眼瞧了他半日,龔鯤只苦笑:“再說大姑娘也一般沒心思,每日忙得天昏地暗的。”
賈赦哼道:“你怎的就知道她沒心思?保不齊是忙給你瞧的呢?”
這話是沒話找話,龔鯤沒法回。
賈赦道:“橫豎你只回我一句,你瞧這我們大家丫頭可好?”
龔鯤道:“極好。”
賈赦擊掌道:“很好!”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龔鯤在後頭呆了半日。
待晚上賈琮回府,賈赦立命人將他喊過去說:“我今兒去尋了龔翼之,他說大丫頭極好,差不離兒也當替他們辦婚事了。”
賈琮呆了半日:“哈?我怎麼一點也沒瞧出來?”
賈赦道:“你瞧得出來什麼?我已是瞧出來了。”
賈琮頓時想起紅。袖晉江的事兒旁人皆瞧出來了,唯有他沒瞧出來,竟是信了!嘀咕道:“我是當真沒瞧出來,你們究竟怎麼瞧出來的。”
賈赦哼道:“你眼裡哪裡有這些事。忙你的去,莫要管了!”乃動手寫了三封信,一封給廣州的王子騰,兩封送去京中分別給了賈母和龔三亦,信中只管自己做主將此事定了。元春、龔鯤二人半點不知。
偏這會子京中榮國府又出了點子麻煩事兒。賈母因聽下頭的人閒話,說賈琮使了門路替他屋裡的紅。袖晉江等人在戶部辦了良民戶籍,便知道他屋裡那三個丫頭必是要與好人家做正房太太了,難免想起鴛鴦琥珀來。只是她也委實沒法子替她兩個尋到什麼好人家嫁出去,再說也捨不得放她們出府。因思忖了數日,長嘆一聲,命人將寶玉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