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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道:“我早上路過朱雀大街,見街面上許多人,不知何事。”
另一個道:“我家對面有個學堂,學生們今天停課去街口巷尾發傳單做科普。”
季大人問道:“什麼是發傳單做科普?”
此人仿佛想起什麼來,正色道:“季大人,說起來,姚大人縱然……那事也成不了。也不知是誰告訴他們的,我聽見孩子們大聲叫嚷,今天有日全食!”
正文 第754章
今兒也不知什麼日子, 大街上冒出許多學生,有清華女學的、有建安理工的,還有賈氏族學的。青年們擺開長桌告訴路人, 中午有日全食,並解釋日全食是怎麼回事,還送給他們簡約的示意圖。許多商鋪當中, 夥計也向客人解釋這個。怡紅院的粉頭紛紛告訴來吃茶吃酒的客人,今兒午時二刻左右天會黑一陣子,極有趣的。連城中一些閒漢、流氓都得意洋洋走街串巷, 唯恐旁人不知道自己知道日食是種尋常天象、如日升月落一般無二、跟天狗毫無瓜葛。
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趙承從萬壽禪寺抓走了與賢國公父親之妾通姦的花和尚聞法,並未帶他回衙門, 而是半道上將此人送與了賢國府來的大管事。這管事謝了趙承,一輛馬車拉著聞法走了。不多時將聞法帶到政事堂。
聞法奇道:“帶貧僧來此作甚?”
那管事道:“這兒雖掛著政事堂的招牌, 不久之前都還是錦衣衛的衙門。”
聞法哼道:“些許通姦小事,竟要驚動錦衣衛?”
管事笑道:“通姦一人自然是小事, 綠了半個京城就不是小事了。”
聞法怔了怔, 忽然笑了:“原來如此。貧僧還想著貧僧素來時運佳,何至於要緊時候湊巧倒霉。”
管事領著聞法在政事堂中拐了幾個彎子進入一間清幽小軒, 只見馮紫英與一青年人對坐吃茶。見他們進來來,那人含笑道:“來得好快。”管事便請聞法坐了, 自己也拉了把椅子坐下。
聞法看那年輕人坐在上首,又穿著蟒袍,思忖片刻問道:“這位想必是攝政王?”
“嗯。”那人點頭,“我就是賈琮。你們方才來時看見路上科普日全食的學生了沒?”
聞法道:“貧僧一直在車裡, 沒看見什麼學生。”他想了想,“倒是聽見路旁有人喊‘日全食每年都有,每年在不同所在。’這卻是胡言亂語了。”
“是真的。”賈琮道,“每年能看到日全食的地方各不相同,多數在外國和海洋區域。今年碰巧在我國京城罷了。”
聞法道:“我曾去建安公主的學校旁聽過天文學的日心說課程。聽著雖有道理,尋常百姓是不會相信的。”
賈琮笑道:“眼下重要的不是相信,是知道。恐懼的根源是未知。日全食從何時開始、至何時漸黑、何時全黑、全黑多久、何時開始漸亮、何時全亮。當這些已提前知曉且一一應證時,縱然旁人告訴你的原委你不信,也不會害怕。學生們都預備好了塗了墨的玻璃片,到時候讓大家自己看就好了,畢竟眼見為實嘛。而且這種新思想年輕人容易接受,我本來就打算多用年輕人的。”乃吃了口茶,“橫豎民憤不會再有了。百姓都忙著跟人爭辯日心說是真是假去了,哪有有閒工夫憤?”
聞法長嘆一聲,半晌問道:“既是知道貧道計策,攝政王為何不直讓御林軍過去?何須將自家的家醜宣揚出來?”
賈琮也長嘆一聲:“因為我們查了兩天想了兩天,都沒猜出你們收乾淨京郊的米有何用。日全食只能做個輿論導向,不能傷害到實質。糧食乃國之根基。因為不知道你們的計策,怕打草驚蛇,萬一你們破罐子破摔、損了糧食,百姓豈不是要遭殃?”
聞法怔了片刻,忽然道:“攝政王會掐算麼?”
“不會。”賈琮道,“也沒卜卦的本事。”
聞法不信:“單憑王妃幾句話,區區兩日,你們就能找出貧僧來?”
“自然不單憑她那幾句話。”賈琮微笑道,“其實你們漏洞挺多的。不查不知道,一查就全都出來了。比如你去郊外收米,那麼高的價錢,收了一趟又一趟;比如袁瑤芬忽然捨得包下長安大戲樓;比如燕王家的老四無端跋扈起來;比如姚啟明非但不上報朝廷今兒有日全食、還不許同僚上報,藉口居然是想讓我重視欽天監——他就不能認真編排一個靠譜的藉口嗎?再比如,平素滴酒不沾的趙長松將軍昨兒忽然吃了個半醉、還說高興。”
聞法大驚:“趙將軍你們是如何知道的!”
賈琮微笑道:“你告訴的。”乃又吃了口茶,好心道,“趙長松身為神機營提督,京中武將、除了孫紹祖就應該是他最重要吧。母親妻子挑頭信佛,小老婆也有四五個,而他卻多半在營中、極少回家,那些女人常年獨守空房。除非是燕王心腹,否則我想不出來還有什麼理由讓你不動他的後院。”
聞法愕然:“這……萬一你們弄錯了呢?”
“單憑這個是不足夠推斷的。”賈琮道,“加上他近日的表現。燕王‘重病’後他心緒不寧,燕王廢立世子他默不作聲,怎麼看怎麼像是猜到了燕王府里那個不是真的。前兩個月忽然無故高興了一回。然後就是昨晚高興得吃酒,就可以斷定了。”
聞法半晌才說:“你們……竟然在趙將軍身旁安置了細作……”
“那倒沒有,我們今兒早上才發現他的。當時他已經回營了,我們抓其小妾審問。”賈琮微笑道,“一個男人什麼時候高興、什麼時候不高興,他的小妾最清楚不過。順便說一句,他已經死了。”
聞法竟站了起來:“什麼?!”
賈琮嘆道:“我也不想啊。他在軍中威信極大,手下人又都愛聽他的,品行也沒什麼瑕疵——不像孫紹祖。他掌的是神機營啊!他若是燕王心腹,危害就太大了。關鍵時刻跟你父親盧大人來個裡應外合,我會很頭疼的。”
“你是怎麼殺的?”
“投毒。”賈琮道,“派高手混入他的兵營,設法引開他的親兵,將毒。藥投入其水壺內。”
聞法跌足:“可惜!”賈琮攤手。聞法呵呵笑道,“可惜你們弄錯了。趙長松狡猾如狐。他暗投過義忠親王,不過沒人知道罷了;後立時改投太上皇;天下分封后又改投燕王。”
“哦。”賈琮道,“那就是他兒子了。”聞法一愣。賈琮笑道,“前兩個月他高興,告訴小妾他那個性子冷清的次子忽然說了些頗為懂事的話;昨晚上也是那位趙家二爺陪他老子喝酒。我們拿不準這爺倆哪個是你們的人,或者兩個都是。”聞法驟然失色。
那管事站起來道:“我去找人殺趙老二。”
“辛苦了。”
聞法冷笑道:“趙二爺不是那麼好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