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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白急道:“賈先生就不怕違逆天命?”
賈琮正色道:“我就是來逆天改命的。若依從天命,咱們就等著被西洋人滅國吧!”袁白啞然。賈琮耐心等了半日也不見他開腔,只得自己先說,“袁大人,你好好想想吧。要不要同我做這筆生意。梅先生的海捕公文一直在街頭掛著呢。”
袁白閉了半日的眼,咬牙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賈琮擺手:“沒人想同袁大人同謀,不過是做生意而已。你想替子報仇,我想殺梅先生。要不然這樣,袁大人仿佛對仇人是誰尚未弄明白,你先回去試探試探何嬤嬤再說。橫豎我沒殺掉梅先生之前,咱們的交易都有效。”
袁白忽然抬起頭來:“賈先生何故不想知道方才那位老者身份?”
賈琮垂目誦了一聲“無量天尊”:“人死萬事空,還計較什麼。”
袁白搖搖頭,站起來作了個揖告辭;賈琮趕忙還禮,親送他出去。袁白正欲跨出門檻時,賈琮道:“對了,不論生意成不成,還請袁大人莫要再攔阻阿岑整頓吏治。”乃輕嘆道,“誰能想到袁大人這般位高權重、宛如國相的老儒會貪官污吏的頭目。”
袁白勃然大怒:“老夫何嘗貪墨過一文銅錢!”
“沒說您老貪墨。”賈琮道,“然而您老護著他們總是真的。恕我直言,這樣是弄不跨蜀國的,華山上的那位道兄也別再打這些主意了。”
袁白面色一僵:“什麼……什麼道兄……”
賈琮撇嘴道:“你只看這整個計策。送個兒子給世子,然後捏著假太孫的真實身份控制蜀國,與華山道兄在秦國所為不是異曲同工?在秦既然不成,在蜀怎麼就能成呢?出計的是誰?還是匿在秦。王府的那位公公吧。就沒點子明白手段?”
袁白苦笑道:“一無人二無錢,不用這些、還能怎樣。”
“那道兄手裡不是有土匪麼?人家周小蘭可是光棍一根起家的,水溶的兵馬也是土匪,不都立國了?莫總想著空手套白狼。”賈琮又嘆道,“太上皇得正視眼下的局勢。他已不是天子、而是草根了。但凡有志氣有本事,去外邦當國主也是一樣的。總比被人困在井岡山上強些。”
袁白哀然道:“原來賈先生都知道。”
“知道啊,知道又如何?難道我抱打不平麼?袁大人怎麼不替蜀國百姓包打個不平?”
袁白拿起腳來就走。走了兩步忽回頭道:“賈先生可知道,竹枝街那宅子是何用處?”
賈琮道:“沒興趣知道。凡秘密之地,一旦曝光就沒有價值了。那些骨灰也已死多年。方才我說過,死人無用。”袁白仿佛得了什麼底氣,重重一哼,甩袖子走了。
屋中另外那個年輕人乃是陳瑞錦假扮男裝,見袁白已走,跟出院子來瞥了賈琮一眼:“可以說了。你怎麼猜到那老頭會跟著來?”
賈琮長出了一口氣,笑道:“有件事我又猜對了。”乃拉了媳婦的手進屋去,口裡解釋道,“上虞帖是我祖父早年征戰時弄到的。家中並不曾四處宣揚,然而最早的四王八公之流大概知道。袁白喜歡字畫,成都盡人皆知。忽然有人放出風來手裡得了上虞帖,顯見是我在釣袁白上鉤呢。袁白既親自來了,必有高手暗中跟著。那老頭是劉登喜的人。先帝覺得自己快要駕崩了,便將這個狴犴地牢傳給太上皇。大概是那個時候,用劉登喜的人換下了先帝的人。既然地牢被裘良挖了,這禿頂老頭暫時就沒了差事。今兒明知道是我在勾搭袁白,他又想跟你接個頭,多半會親自過來。再說,華山那些人不得守著太上皇麼?與他們而言,皇帝比什麼都要緊。”
陳瑞錦想了想:“那地牢,你猜是做什麼用的。”
賈琮搖頭:“不知道,完全猜不出來。等董明吧。”他遲疑了會子,“我總覺得,應該與他們膽子這麼大、敢惦記吞下蜀國有關。沒兵沒錢,只憑一個嬰兒一個婦人就想把持蜀國,想想就不可能。當蜀王和阿岑他們是死的麼?除了這禿頂牢頭,那個地牢里必然還有別的東西能幫太上皇把持蜀國。樊美人那男嬰只是個招牌。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之後舉起來當旗杆子使的。”
“若是如此,他們得先萬事俱備方可。”陳瑞錦思忖道,“可如今蜀國上下皆在蜀王父子手中。”
賈琮不禁拿手指頭敲了敲桌案:“還有。梅先生為何要哄騙我到狴犴大宅去。若想弄死我,隨便在成都買座宅子哄我過去都好。為何非要在那裡。我這麼狡猾,倘若讓我逃跑了,不就暴露了他們那麼重要的地方了?”夫妻二人猜了半日,暫無頭緒。
另一頭,袁白離了這古玩鋪子,昏頭昏腦騎著馬回府。乃坐在書房中苦熬時辰,好容易盼到日頭下了山,連晚飯都沒吃,換上一身下人的衣裳,閃身從北角門溜了出去。他並未騎馬,戴著斗笠一路疾行,有個醉漢不徐不疾的跟著他。二人一前一後走了有小半個時辰走到一處小宅子,袁白敲門進去。過了片刻,有兩個黑衣人從宅子裡頭出來四處張望打探了一陣,回去了。不多時,那醉漢也敲門進去。又過了約莫兩刻鐘的功夫,有成都府的衙役提犬而過,吆吆喝喝。直至三更天,袁白從宅中出來,又摸回袁府了。那兩個黑衣人再出來張望打探,見寂然無事,回去了。
到了四更天,夜深人靜。數十名黑衣夜行人從那宅子四面包圍,身影森森如修羅一般。忽聞數槍響,仿佛是孩童放了幾個鞭炮。宅中立時有數人從床上直躍出窗外,悉數做了活靶子。原來夜行人皆伏在牆頭。又有犬吠。夜行人立時數槍擊斃看家犬。見宅中沒了動靜,留下些守在牆頭,另一些躍入院牆之中。
只見諸位夜行人頭頂圓盔,三人一組在院中略作巡查。而後,一組人舉槍守在門口,其餘幾組守著窗戶。再有一組過來,左右兩個掩護,當中那人一腳踢開大門後迅速避開。屋中果然傳來數聲槍響。踢開大門的那人說了一串英語,意思是裡頭共有四個目標。踢門那人身邊的夥伴也說了一串英語,分明點出了四個人所在。四個夜行人從窗戶伸了四根烏壓壓的槍管子進去,砰砰砰砰,四聲槍響,屋中傳來四聲“哎呦”。既有了聲音,便愈發暴露位置了。四個人眨眼成了四俱屍首。夜行人進屋細查一番,往廂房查去。
沒過多久,這宅中便只剩下一個活口了。此人手裡雖有火。槍,並不會使用。耳聽外頭槍聲四起並血腥味侵入口鼻,只敢藏在被褥中瑟瑟發抖。夜行人里里外外查明白了,又細細收羅起自家掉落的子彈殼。有個人笑道:“虧的此處僻靜。他們竟連大隱隱於市都不知道?”
收拾完畢,一個夜行人翻出那活口來,隨手撕下一塊被面子塞住他的口,又擰胳膊將此人捆上。後頭一個從身上取了個麻袋出來將此人套在當中,背在背後。遂不再管滿屋子死屍,眾夜行人翻牆而出,疾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