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3頁
丁博章走在最前頭,迎著畢大官人拱手大聲道:“我等如約來換百姓。”
畢大官人眯起眼打量了這五位片刻,回禮道:“敢問五位是?”
朱桐從後頭走出,作了個揖:“本官朱桐。”
畢大官人含笑道:“猜出來了。”乃回了個揖。
朱桐遂一一介紹丁何李三位,畢大官人只隨意拱拱手,眼睛一直瞧著那穿蟒袍的。最末,朱桐才指著趙王:“這位是趙王千歲。”
滿堂皆驚。畢大官人亦瞠目結舌:“誰?!”
趙王大大方方從懷中取出金印亮給他瞧:“喏,如假包換。這位壯士,孤王若有個三長兩短,可就不單是秦國趙國尋貴國的麻煩了。整個中華聯邦都得尋貴國麻煩。”
畢大官人猶自不信,親自看驗了那金印。“這……王爺怎麼會在長安?”
趙王笑呵呵道:“孤就知道你會問,秦王弟也問了半日。孤王就是來旅行的。孤王真是來旅行的。因孤那母后看了一本評話,《瑞雪長安異聞錄》,十分好奇長安是怎麼過年的,可當真有那些狐妖艷鬼出沒。我們娘兒倆遂特特趕來長安過年。既來了,總得跟秦王弟打個招呼不是?他是地主,遇事也好尋他仗腰子。等到明年開春,我二人便欲上貴國玩兒去。到時候也叨擾你們王爺會子。你們那兒可有什麼味道好的民間小吃?”
畢大官人面色尷尬,強笑道:“我們那兒好吃的多,王爺定然喜歡。”
趙王興致盎然:“介紹幾樣?”
畢大官人身邊一個人咳嗽兩聲:“王爺去了自然知道。”
趙王哈哈大笑,指著他道:“好小子,真真賊溜!孤王差一點就得手了。”
朱桐含笑道:“畢大官人果然是別國細作。”
畢大官人恍然:“王爺好生狡黠。”趙王眉飛色舞沾沾自喜。
人都來了,自然交換人質。眾紈絝大爺們顧不得體面,聽說放他們走,立時驚弓之鳥般跑了。
春風樓霎時只剩下五位人質和劫匪面對面,老鴇子忙跑上前殷勤倒茶。丁博章乃問道:“畢大官人,你要換什麼人,可否列出單子來?”
畢大官人微笑道:“不急。明兒還要煩勞各位大人去看看風景,回來再跟你們商議要人不遲。”
朱桐道:“既這麼著,今晚便沒事了?”他笑道,“虧的畢大官人將粉頭都放走了。不然,本官恐怕沒法子跟媳婦兒解釋清楚。”
畢大官人笑道:“朱大人已離了魯國,還懼內不成?”
朱桐正色道:“不是懼內,是喜愛內人,不捨得她心情不好。”
畢大官人不置可否,回身吩咐老鴇子尋五間連在一處的屋子安置他們。
一時安置完畢,老鴇子與眉姑娘各捧了茶盤子往各位屋送去。眉姑娘笑同老鴇子道:“我今兒辛苦的很,只送兩位年輕的客官。那三位煩勞媽媽了。”
老鴇子“哎呦”了一聲:“趙王還罷了。沒聽見方才朱大人說什麼?人家怕媳婦多心呢。”
眉姑娘嫣然一笑:“那不是更有趣?”挽起袖子,裊裊婷婷的走了。
各位大人少不得向眉姑娘與老鴇子詢問之前樓中之事,她二人皆細細作答,跟著的綁匪也沒攔著。
茶水送罷,朱桐那屋門響了兩下。朱桐在裡頭喊“請進”。只見畢大官人神色肅然立在門口。朱桐笑道:“我就知道畢大官人會來。”
畢大官人挑眉:“朱大人如何猜到的?”
朱桐面有得色:“什麼一文一武、一親眷一內侍,皆是替本官做的幌子。畢大官人既想換回同僚,拿這幫嫖客老爺去換便好,又折騰著換人作甚?不過是想臨走之前見見本官、問問明白自己是怎麼輸的罷了。”
畢大官人道:“這主意是你們眉姑娘出的。”
朱桐翹起二郎腿:“莫推到眉姑娘頭上。她是人質你是綁匪,她是女流你是男人,你還能聽她的不成?再說,我們五個人在同一間屋子最便宜不過。畢大官人讓分做五間,還不是想同我單獨說話、不讓旁人聽見?”
畢大官人微笑道:“朱大人名不虛傳,事事瞞你不過。不錯,在下委實有些事想不明白。”
朱桐舉起茶盞子飲了一口。“請說。”
畢大官人思忖道:“敢問朱大人,當日你與秦王出門閒逛、偶遇浮雲堂殺人案。當真是偶遇?”
朱桐道:“當真是偶遇。”他想了半日,“那天……有個國舅爺的門客來勸我入仕,我本不願。偏那門客說的話,明面上在勸我入仕,句句都有巴不得我不要入仕的心思。我早聽說過國舅爺沒做什麼好事,自然希望朝堂之上個個草包的好,他便宜肆意妄為。我忽然擰勁兒來了。他不想我入仕、我偏要!遂向王爺求官。”
畢大官人怔了半日:“竟是因為這個?”
“嗯。”朱桐又想了會子,“誰知王爺心急,沒過多久便跑到家叔的衙門去了。我便想著,領他去街上走走,讓他看看市面上最便宜的米布是個什麼價錢。”
“為何要去銅鈴大街?”
“問了一個護衛長安城哪兒熱鬧。”
“哪個護衛?”
“我哪兒知道?我又不認得。”
畢大官人又呆了,面上說不出是個什麼神色。過了會子,他又道:“朱大人可還記得百花樓的花魁白蘭?”
“記得。”朱桐道,“她來尋了我一回。便是這春風樓的眉姑娘跟她舉薦了本官,說我是個明白人。我遂建議她上平安州或是京城去買個身份,再搬出她那男人府上做個外室。”
畢大官人瞧著他:“朱大人知道死的不是白蘭?”
“我都見著真白蘭了,自然知道死的不是白蘭。”朱桐問道,“說起來,那女人是誰?”
畢大官人眉頭皺起:“朱大人不知道死的是誰?”
“不知道。”朱桐道,“一直沒查出來。”
畢大官人不覺坐直了身子:“你們驗屍沒驗出來?”
朱桐奇道:“驗屍只能驗出死法,哪兒能驗出身份?”
“屍首呢?”
“在衙門冰窖里擱著呢。”
畢大官人“騰”的站了起來:“屍首還在太守衙門?”
“是啊!”朱桐道,“又沒人來認屍,案子也沒結,屍首還能在哪兒?畢大官人以為在哪兒?”
畢大官人深吸了一口氣,半晌才問:“朱大人可知道,慧般師父此人。”
朱桐想了想:“是那個給太王太后寫金剛經的姑子不是?聽我媳婦提過。與她何干?”
畢大官人仔細端詳了朱桐半日,見其神色自若不似作偽,背後驟涼。良久,再問一聲:“朱大人當真不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