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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海忙問何事。

    賈環跑到外頭開門張望了片刻,又關上門回來,拉著林海低聲道:“方雄在京中橫行霸道的時候,宮裡的謝貴人使人拐彎抹角的將七皇子送到我們家來了!”

    林海大驚:“什麼?!”

    賈環“噓”了一聲:“此事在京中,除了謝貴人她自己大約唯有我知道了,我又寫了信去南邊告訴大伯與琮兒並麼兒哥哥,我老子與老太太皆分毫不知!”

    林海急抓了他的手問:“七皇子如何?”

    賈環道:“我也不敢多告訴您老。不是怕先生守不得機密,實在是少一個人知道便多一分安全。七皇子已使了妥當的人在養著,養他的人壓根兒不知道他是皇子。眼下時局實在難以預料。橫豎那椅子往哪兒算也輪不到他去坐,不如就這樣吧。萬一來日有個萬一,總替聖人留下了一根骨血,我們府上也算對得起這君臣一場。”

    林海閉了目,心中千頭萬緒。足有一刻鐘的功夫才睜眼道:“山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環兒,你做的對。此事不可再告訴旁人了,我也不會多問。只好生養著七皇子,保不齊當真是替聖人留了一條根子。”  

    賈環點了點頭。又道:“只是,這些日子將各位大人藏匿在此處,實在是迫不得已。如今……外頭那位柳將軍……呃,恐怕不能久留各位了。”

    林海愈發好奇那“柳二哥”是什麼人了,只是前頭賈環已將話說死,不便再問。其實賈環這話只是在誤導老頭兒,他們不是被軟禁,是被藏匿。

    “先生看是不是送各位回京城?賢王大概也不會拿你們怎樣。還是送去別處?回老家?要不您去台灣玩會子?聽說林姐姐挺忙的。”

    林海想了半日,道:“我與諸位大人商議幾日再說吧。諸位的家小皆在京中,總要回去一趟的。”

    賈環點點頭,又覷了一眼月亮,道:“弟子也不便久留,各位大人商議妥當了只告訴柳將軍便是。我今兒暫不見蘇先生了,姑父只說是柳將軍來尋了你說話。”

    林海不知道柳將軍與他們是個什麼交情,也不知道柳將軍是個什麼狀況,只得應了。又道:“他可不許再灌我們迷。藥了!”

    賈環撇了撇嘴:“此事我做不得住。回頭我去勸說他試試,頂不頂事兒可就不知道了。人家也是冒了極大的險行的此事。大人們足有十幾位,他縱信得過你,未必信得過旁人。”  

    林海無奈,乃又叮囑他幾句,撫了撫他的頭頸,眼巴巴看著賈環躡手躡手開了門,做賊似的溜了出去,整個人影兒漸漸沒在月光中看不見了。一時心中千頭萬緒,回到案前寫了一篇足有五百多字的排律《月下長歌》。

    正文 第192章

    話說林海與同住的十幾位大人商議了數日,終於決定先回京城,便寫在箋子上告訴了柳將軍。次日他們收到了那柳將軍的最後一張箋子,上頭寫著:“末將受人之託將諸位大人送往頗遠之處,因故未能成行,阻於一方小苑,歉然。”眾人遂紛紛猜測是何人所託、本來欲送他們去何處、何故不曾成行。唯有林海蘇錚知道拜託柳將軍的必是賈琮等人,便猜那“頗遠之處”恐怕是台灣府。

    其實此事只是柳湘蓮忽然想起賈琮走前曾說,他隨口哄秦三姑說已將林海等人送去了嶺南;為了給他圓謊兒,生生掰了這麼兩句話。只是林海等人生性純善,毫不疑心。

    蘅蕪苑十三學士商議著商議著,一個個倒下睡著了。林海心中忿然:早幾日叮囑賈環的話白叮囑了!

    待他們醒來,發覺自己橫七豎八倒在一間茅草棚子裡頭。老頭兒們撣了撣身上的稻草四面環顧一圈兒,棚子裡頭還有一大包饅頭和四隻大水袋子,顯見是給他們預備的。眾人早已飢腸轆轆,先顧不得旁的吃喝了要緊。吃完後出來張望,伸長了脖子老半天才見走過來一位農夫,忙問他這是哪裡,離京城還有多遠。  

    那人指道:“從這邊田埂出去有一條小路,小路往西不過半里地便是大路,到了大路上你們一問就知道了,城門極近。”

    諸位大人又驚又喜,一個個顧不得儀態爭先恐後往前竄,沒人看見那農夫隨手扯下了假鬍子。他們依言走到大路上,路口恰有個賣茶的小販,便圍著問了問。小販指道:“喏,那不就是城門麼?”

    大人們順著他手指處一望,遠遠的高高的那個當真是京城的城門!歡喜得嗷嗷大叫,連跑帶跳涌了過去。自然也不知道他們前腳剛走小販後腳就收攤子了。

    此事旋即震驚朝野。

    十三位老大人被人從詔獄劫走,又離奇回京。大人們除了知道那領頭的將軍姓柳,旁的一概不知!那座叫蘅蕪苑的院子也立時被人四處打探,只沒人能探出來。

    司徒磐知道自己之意縱然能瞞過旁人去,斷乎瞞不過林海,一時也沒想好如何去見他,只與幾個心腹商議猜測這幫人是什麼來頭。

    秦三姑因答應了賈琮不告訴司徒磐,也知道他當日已哄過了司徒磐去、若說出來恐怕替他惹疑心,便當真沒說。聽到“頗遠之處”自然以為是廣州,而“因故未能成行”卻思忖了許久。賈琮當日哄她劫獄的人是從王子騰處借來的,她實在想不出王子騰的人回嶺南能有何故不能成行。  

    倒是馮紫英猜疑那託付之人只怕是賈琮。司徒磐道:“我也曾疑心過他。只是賈琮將他那兩位先生看得極重,他們家在京郊的產業也不少,斷乎不會借用旁人的院子,他不放心的。”

    馮紫英道:“怎見得那院子不是他們家的?”

    司徒磐道:“吟成豆蔻才猶艷,睡足荼蘼夢亦香。這兩句與賈家那幾位的文路皆挨不著。你瞧賈琮上次文會上的對子:十年碧血翻滄海,一片丹心照旌旗。兩位作聯者之志南轅北轍。”司徒磐並未看過賈寶玉的詩文。

    馮紫英一聽也對,便撂下了。

    秦三姑忙說:“那柳將軍說因故不能成行,會是什麼緣故?”

    司徒磐道:“這個難猜。京城近來數月沒消停過,他們只得五百人馬,還得帶著十幾個老儒生;旁人之兵俱是數以萬計的。”

    秦三姑聞言也將此事撂下了,賈琮陰差陽錯的過了此關。

    有個幕僚猛然一拍腦袋:“王爺,咱們會不會弄錯了。那柳將軍不是去救人的,是去搶人的。”  

    司徒磐忙問:“此話怎講?”

    那幕僚道:“這十三位大人雖說是太上皇心腹,卻也都是世之大儒、國之棟樑,人才啊!幸而沒送走;若是送走了,哪怕是曹營的徐庶一言不發,橫豎旁人也用不上。王爺,這些大人若不能收歸朝廷,也不能放之離京。學生恐怕他們會去投陳王。”

    司徒磐立時皺起眉頭,道:“陳王那點子地方未必用的了他們。”話是這麼說,他仍命人暗中守著這群老大人的宅邸,如有什麼舉動立時稟告。

    林海回京後足足等了七日,終於等到司徒磐上門了。只是他稱病不曾相見,只命一個小童出來問了司徒磐一個問題。“我家大人說,朝廷取士用諸天下。如今天下四分五裂,明年科舉該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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