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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磐與馮紫英互視了片刻,啼笑皆非道:“若是沒人,來向我要兩個何妨?哪裡有讓大家小姐出門賣東西的!”
賈環道:“謝王爺。只是當時哪裡想得了那麼許多?我大伯那人王爺也是知道的,素來沒有規矩。她要去便讓她去了。”
司徒磐搖頭道:“胡鬧。”
賈環苦笑道:“橫豎胡鬧慣了。前些日子,四姐姐在遼東那邊遇上了俄羅斯國使派回去的人,打探他們國內情形。她猶豫了兩日,終於做了一件事。”
“何事?”
賈環思忖片刻,道:“算是泄露天機吧。”
我朝大亂,大略安定之後,俄羅斯國使便派了人回國欲稟告他們國主,可巧與賈惜春與吳攸二人相遇。惜春因小時候聽賈琮說過葉卡捷琳娜大帝的故事,極為好奇,向他們打探了許久。那俄國使者居於京城也已數年,知道榮國府這等人家是何等模樣,亦好奇她怎麼知道那麼多自己國中之事。現如今俄羅斯國主還是伊莉莎白·彼得羅芙娜女帝,葉卡捷琳娜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兒媳婦。
惜春幼年聽這故事之時尚且天真年幼,亦曾想著有朝一日當了我朝駐俄女使,與這位來日必將雄踞史冊的奇女子把臂言歡。世易時移,如今她早已走過許多地方、見過世態炎涼,深知賈琮一位師父所言的森林法則乃是真理。國與國之間永遠沒有朋友,只有暫時的共同利益,可隨時隨地無理由翻臉。俄羅斯國與我朝毗鄰,疆域之大如龐然大物。一旦昌盛,必與我朝開戰。而眼下我朝四分五裂,不可能聚舉國之力應戰,怕是要如強秦滅六國一般了。
琮兒之先生顯見有一位擅算天機,已算出俄國如今這位女帝功過參半、下一任君主乃是個無能的廢物、而其妻將成為一代大帝。賈惜春暗暗仰慕葉卡捷琳娜女帝多年,與心中並不願意改其命運。然彼國威脅過大。她前思後想了兩日尤未下定決心。偏那俄國使者將要回國,臨走前又來求見,仍想打探她從哪裡得來的這許多自己國家之事。
惜春咬了咬牙,假意笑道:“因為好奇你們來日那位俄國則天大帝,我特打探了許多你們俄國的朝局故事。”
俄使奇道:“什麼俄國則天大帝?”
惜春低聲道:“我家琮兒的一位能卜會算的先生算出來的,你們如今那位太子妃乃是女主之命,早晚囚夫奪位。”
俄使大驚:“四小姐你亂說話!”
惜春撅嘴道:“我才沒有亂說話!”遂將當年賈琮所言葉卡捷琳娜的故事挑挑揀揀說了一遍,著重於她如何不得丈夫喜歡、如何拉攏將軍與教會、並再三說她因皇帝有心休棄了她另換個不要臉的狐狸精當皇后、她迫於無奈才反擊的。自然,略去了此女雄才大略、文治武功、將開拓俄羅斯國一朝盛世。末了還道,“天命不可違,強違必遭天譴。她命中該為女帝,不過是你們太子碰巧娶了她罷了。若是別國太子娶了她,她的命數也是一樣的,只換一國為女帝爾。”言罷,見那俄使面色難看,奇道,“你們現如今的國主不也是女帝麼?”
俄使強笑道:“不錯,我們國主也是女的。可她是先沙皇的親生女兒。”
“那又如何。”惜春咬嘴唇道,“這位太子妃不也是你們女帝的親兒媳婦麼?”
俄使面色尷尬,心道,帝位傳承,女兒和媳婦能一樣麼?乃慌忙尋了個藉口走了。
賈惜春頹然一嘆:也不知她說了半日的天命對洋人有用沒有。只盼著她不會因此殞世,而是換去個不與我朝接壤之國、續命。
正文 第292章
賈環說罷賈惜春在遼東所為,司徒磐馮紫英俱大驚。司徒磐好一會子才問:“她說的可是真的?”
賈環道:“還是未來之事,誰知真假?皆是琮兒師父說的,聽起來頗為有理。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的。只是俄羅斯國如今這位女帝也不是省油的燈,不會隨便被我四姐姐幾句話說服,早晚必派人來京打探此事。還望王爺與禮部的諸位大人幫忙,將此事描實在些。他們那位伊莉莎白女帝也漸漸老了,老人家易信神佛預言。但凡太子在登基前休了此女,彼國必將錯過一代英主。琮兒的師父說,俄國有兩位君主可稱大帝。一位是百年前的彼得大帝,另一位就是如今的太子妃葉卡捷琳娜女帝。拿我朝來比,便是漢武帝與唐太宗。”
司徒磐驚道:“這太子妃不是女人麼?”
賈環道:“豈止是女人,還是外族女人!她本德意志人,嫁去俄國的。西洋諸國女主眾多,是男是女算不得什麼,也多有皇后登基的。且她的帝位乃是從她丈夫手裡奪的,而她丈夫是個庸主。王爺,他們就在咱們隔壁呢。”
司徒磐不禁緩緩點頭:“若此女當真可成一代英主,務必讓他們錯過。”
賈環站起來一躬到地:“拜託王爺。”
司徒磐擺手道:“本是我分內之事。”思忖片刻又問,“昨日你姐姐同瞿申說什麼呢?”
賈環道:“賣曬鹽方子。為了瞿大人的顏面,鶯歌娘子昨晚在我們家一處別院伺候他,故此他二人未曾回驛館和怡紅院。”
“原來如此。是誰訂的席面?”
“不知道,回頭我問問四姐姐。”賈環欲言又止,終於還是說了,“我四姐姐自幼崇敬俄羅斯國那位太子妃的。她剛剛毀了一位女帝的前途,心裡頗不是滋味……二殿下將天下大亂的根由悉數推到慧太妃頭上,故此她有些不大痛快。”
司徒磐怔了怔,苦笑道:“我不怪她。”乃又道,“你四姐姐也不小了吧,這性子,來日說人家可如何是好?”
賈環笑道:“多謝王爺掛心,她倒是不愁嫁。有人肯心甘情願護著她走南闖北,時而扮作車夫、時而扮作保鏢、時而扮作惡奴,雖經常拌嘴,倒也歡喜的緊。”
司徒磐興致盎然:“是哪家將軍之子麼?”
“是我大伯一位親兵之子。”
司徒磐皺眉道:“身份太低了些。”
賈環嘆道:“她那個性子,有人肯娶就不錯了。當年‘京都小潑婦’之名,如今因諸王女眷出京傳遍九州。再說,她是個後院關不住的,旁的人家肯答應麼?尋常女子若想出門立一番事業,除非像三姑姐姐那般是個寡婦,不然,連不嫁人只怕都不成的。”
司徒磐想了想,也唏噓道:“還真是這個理兒。女子當中自有人才,埋沒了倒是可惜。”
賈環道:“說起來,那個俄國太子妃才當真是個人才。我四姐姐想著,可否設法嚇唬她婆母一嚇,將此女改名換姓、送去別國?俄羅斯國是西洋最大的國家並與我朝接壤,送她去另一個西洋小國,縱依然成了一代英主,也不過是個小國而已。”
司徒磐皺眉道:“今日之西洋小國都已不小了。罷了,此事再議。”
賈環點點頭。
默然片刻,司徒磐忽然問:“你才說的那個一路護衛你四姐姐之人,可就是昨晚上跟著她去得夢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