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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琮道:“這周將軍我知道。江浙一帶人,打小家中被倭寇殺盡,跟了個高手學武,後來做了幾年的保鏢。有一回護了個富家少爺出遠門,那少爺半道上瞧她模樣好,想收她做妾。這女子遂覺得當保鏢是個憋屈行當,不如做海盜去。”
裘良詫道:“竟有這般女子!模樣既生的好,何不嫁個好人家?”
賈琮道:“人家連保鏢都不願意做還會肯嫁人?嫁了人不得聽丈夫婆母的話麼?哪裡有當海盜來得自在。那爪哇島上人口本不多,荷蘭人又被她嚇得夠嗆。不多時日打下來做了一國女主,不比當小妾強?”
裘良嘆道:“竟有這般女子。”
賈琮道:“說起來,王爺在緬甸,可曾歸化土人麼?”
裘良道:“暫沒那個心力。”
賈琮道:“不用太多心力。只雇些教書先生過去,教當地要緊的土人學說我朝話、學寫我朝字。今後,公文皆得用我朝文字,土人想當官也必須學會我朝話。富貴人家自然而然會以學我朝話為時,尋常百姓也能帶動起來。不論是哪裡人,但凡他們說我朝的話、寫我朝的字、穿我朝的衣,便是我朝人了。但凡變成我朝人,再過數百年也不會反。”
裘良聞言思忖了半日:“倒也是這個理。如此說來,賈先生所言的學堂倒是非建不可了,不然哪裡弄來那麼多教書先生。”
賈琮道:“不論是為了蜀國還是為了緬甸,都非建不可。”裘良點了點頭。
一時裘良告辭,袁世凱跑來拉了拉他的衣襟:“裘大人,方家的康二爺可好麼?我兄弟念念不忘他。”
裘良想了想:“你兄弟是那個給方家少爺做陪讀的孩子?”袁世凱點點頭。裘良道,“方家的婦孺如今安置在鐵像寺,都不曾短了他們的用度。”
賈琮失聲而笑,道:“這主意誰出的!太牛了!”乃看了看裘良,“該不會是裘大人你吧。”裘良含笑點了點頭。當日從蜀王府下頭的地道裡頭搬出來的那些屍首,便是裘良親運去鐵像寺焚化、超度的。將方家的人關在那裡,無形中便可以壓得這些人不敢喊冤。賈琮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又道,“那個道士,可以公開審問,讓百姓個個去聽。”
裘良道:“恐怕嚇著父老。”
賈琮笑道:“那道士很想活命,就跟他打個商量,改動些事。比如,那個什麼七陰陣並沒有安置在蜀王府下頭,而是安置在城外一座小莊子裡,他預備在莊中施法加害王爺。被他害死的都是少年和孩童,都是尋常百姓家中的心肝子。”
裘良想了想:“我且與王爺商議商議。”
一時他回去見蜀王,將方才之事細細回稟了。蜀王思忖道:“如此說來,那個方小姐不是仙人了?”
裘良道:“仿佛不是,賈先生只說看她模樣生得好罷了。再說,那個劉亦菲也未必是仙人。既然王爺不便殺,只不惹他便是。賈先生總是為了王爺好。”
蜀王點點頭,乃道:“留著也好,且看誰會去救他們。”
數日後,蜀王命裘良在節度使衙門公審那做七陰陣的道士,還特請了許多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坐著聽。衙門的門口險些擠破了!待聽得那道士親口承認依著妖法害死許多人命,堂下罵成了一片。聽到後頭還有位大媽顧不得衙役攔阻,衝上前脫下鞋拿鞋底子煽了這道士十幾下,煽得道士嘴都歪了。
審到第二天,有對老兩口顫顫巍巍的跑來哭,說他們十五歲的獨子讓花子拐走賣進了方家,不想竟讓這道士活生生灌水銀害死了。第三天又多了兩對夫妻,皆是孩子被花子拐了,亦死在這道士手上。若說頭一日百姓們多半是聽熱鬧,後兩日便嚇著了。起初都當那些冤死的少年孩童皆是方家四處採買去的奴才、不大放在心上。如今一聽,竟是好人家的孩子、讓花子拐了!頓時想起自己的孩子來。一壁心驚膽寒、一壁暗暗盤算回去好生看住自家的小崽子。
裘良垂淚道:“人死不能復生,還望幾位節哀順變。”乃大聲說起冤魂報信給賈先生、賈先生急忙趕到蜀國、他與賈先生一道找到了城外的莊子見著屍體、賈先生看出亡魂被困、他裘良親自送去火化超度、超脫後的冤魂向蜀王下拜致謝這一連串的故事來。裘良在京城當了多年的五城兵馬司指揮使,嘴皮子也厲害的緊,說得百姓情不自禁下拜:“王爺千歲——”
卻見那道士忽然“啊啊啊”的大喊,抱著頭如同被人打的模樣,連衙役的眼睛都嚇直了!道士忽而又抱住肚子,接著大喊,兩隻手到處亂架、滿地打滾,一副被人圍毆的模樣。下頭百姓齊刷刷屏住了呼吸。耳聽道士大喊:“不要找貧道!貧道不過是方雄雇來的!冤有頭債有主!貧道並不曾得幾個銀子!方雄說事成之後必有重賞,這會子事還沒成呢!貧道幫他害了數百個人只得了不足三百兩銀子,貧道也冤——”又聞他大聲“啊——”了一聲,口中噴出鮮血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衙役大著膽子顫著手上前試探了下鼻息,喊道:“他死了!”
“轟——”下頭頓時如同炸了油鍋似的。有人喊道:“冤魂索命!惡有惡報!”許多人跟著喊起來:“冤魂索命!惡有惡報!”大堂上比戲台子熱鬧多了。
裘良乃負手走到道士身邊看了看,嘆道:“何苦來?出家之人,若好生修行,縱不得飛升,也是可得個乾淨不是?”遂命人將這道士拖走了。
一時百姓散去,裘良到了衙門裡頭,見那道士已擦乾淨了口中的雞血,正喝茶呢。道士站起來打了個稽首:“裘大人,貧道已依言唱完了戲,請大人也依約放了貧道如何?”
裘良搖頭道:“你若這般走了,讓人看見了,王爺豈不要顏面盡失?”
道士道:“貧道趁著夜色喬裝改扮走便是。”
裘良含笑問道:“你改扮成什麼人?”
道士想了想:“要不,貧道扮裝成和尚可好?”
“和尚?那豈不是要先提個光頭?”裘良瞧了他幾眼,“去鐵像寺剃如何?”
嚇得道士一顫,苦笑道:“大人莫要開玩笑。”
“罷了罷了。”裘良道,“道長,依我看你扮作和尚也不方便,唯有扮作屍體最好。”
道士立時瞪大了眼,訕笑道:“大人又拿貧道取笑。”
“不是取笑,是真的。”裘良遂拍了兩下手。
有人立時出來拿住道士,不由分說往他口中灌了一盞毒。藥。不過兩刻鐘功夫,道士氣絕身亡——這回口邊的血真是人血。裘良冷笑道:“送去鐵像寺燒作灰燼!”下頭的人應了,拖走屍身。
打這日起,這故事街頭巷尾、茶樓酒館的紛紛說開,評話戲本不足半個月到處都是,叫做《釋魂記》。蜀王一時民心所歸空前絕後。只是沒人知道那三對孩子被害死的夫婦皆為裘良家的下人。尋常百姓鬧的厲害,軍中卻有許多人不信方雄會做這些事,暗流涌動。只是方雄並四子皆死,暫無領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