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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虎遂欲將此二人送回客棧去。柳鏢師道:“送回去作甚?不是答應讓人家回去收拾細軟跑路麼?”乃揮手,“你們不過是從犯,走吧。”
周虎皺眉:“豈有此理!”
柳鏢師道:“周大哥,身在綠林就得守著綠林規矩。”順手撈起司徒岑的匕首割斷繩索,“你找什麼磨盤山去。”周虎頓時明白,柳鏢師武藝高強、想必是欲放此二人引路去找裘氏,只得依了他。
那二人活動活動手腳,見周虎當真放他們走,登時如撒手的兔子一般溜了。柳鏢師呵呵兩聲就要跟著去,周虎忙喊:“我另外使人追他們!殿下要緊。”
柳鏢師道:“你們殿下不管我事,我們三奶奶只命護著裘家那位。”話音未落,人已沒了影子。
周虎回到客棧盤問老闆得知磨盤山所在,又高價請了個嚮導,直至今日上午方摸到山寨外頭。這山寨還不小,周虎獨自進來探路,費了不少神才找到司徒岑。
司徒岑聽他說罷心下略寬:“難為你了。”因忽然想起在西洋的種種,問道,“西洋時,我時常讓你們莫要跟著,你們是不是都跟著了?”
周虎道:“自然。哪能讓殿下獨自亂跑,恐有不虞。”
司徒岑瞥著他:“我在義大利國遇匪,那些人根本不是被我嚇跑的?”
周虎忍笑道:“那鋪子裡的人卻是殿下打贏的。”
司徒岑跌足:“鋪子裡才兩個!外頭黑壓壓的幾十號原來是你們幹的!我說麼。賈琮總念叨義大利自古出水匪,怎麼水匪膽兒那么小。”周虎低頭一笑,司徒岑翻了個白眼子。他遂又說起自己自昨晚起的經歷來。末了問道,“你看這磨盤山如何?”
周虎道:“山勢險峻、易守難攻,且他們山上有大穀倉,瞧著頗為富庶。依屬下看……”他遲疑片刻,“屬下不容易救殿下出去。不如等賈先生來同土匪談判。”
司徒岑點點頭:“也好。”乃思忖道,“回去之後,首先得查查福平縣的施縣令是怎麼回事,怎麼跑去南洋了。”
周虎面上忽現窘意。司徒岑抬目瞧著他,一眼不錯瞧了足有一盞茶的功夫。周虎沒法子,只得垂頭說:“屬下昨晚同那客棧老闆打聽田縣令時,他順口說了施縣令逃跑的原委……”
司徒岑冷著臉:“說。”
周虎閉了眼:“福平縣有個老秀才,與施大人交好。老秀才獨有一女,愛若珍寶。偏那姑娘……算命的說她八字極好,運道乃上上乘,命里能生三子,故求親者眾。”
司徒岑奇道:“這不是很好麼?”
周虎道:“此事也不知怎麼的被世子下頭的門客知道了……世子膝下全是女兒,遂以重金相聘求此女。老秀才卻不肯答應。他道,女兒性子溫和、模樣又不出眾,進了世子府左不過是用來生兒子使的,兒子生下來還不知養在誰手裡。這等事哪裡由得他願不願意的?施大人的上司遂命施大人相勸。施大人口才了得,只花了半個來月的功夫便勸動了那老秀才。他答應嫁女兒給世子,只是要一個側妃的名分。世子立時應了。老秀才打著那姑娘必生下小王孫的幌子變賣產業,說是要搬去成都府。還說世子允諾最多三個月後就調施大人到世子府做事去,施大人也變賣產業。人人都以為他們要升官發財,雖賣得倉促卻賣足了價錢。誰知……”
司徒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誰知人家使的是緩兵之計。”
周虎也忍不住笑了:“有一日,施大人得了好友書信,有兩個挨得極近的溫泉莊子,賣家要搬去南洋著急出手、價錢最便宜不過。遂領著全家與老秀才全家乘馬車去看。這一去再沒回來。眼看送親的日子將近,上司欲上老秀才家拉拉近乎,遂先去找施大人。進門一瞧,遍地灰塵,也不知沒人住多久了。”
司徒岑搖頭笑了會子,忽然怔怔的發起愣來。良久,嘆道:“一個好官就這麼跑了。周虎,你看這是誰之過。”
周虎想了半日,搖頭道:“屬下不知。各有苦衷,誰都沒錯。”
正文 649.第六百四十九章
打從把賈琮掰了出去, 司徒岑便沒操心過。論起來他二人也沒相處多長日子,司徒岑卻十分明白賈琮有多著急、多想把本朝百姓撒滿世界。若能施道法, 他必弄出個縮地法來送人出去。蜀國在外頭有那麼多地盤,自己又與他熟識, 實在太要緊了。
果不其然, 四天後,賈琮快馬加鞭趕來贖人了。跟著引路的土匪爬上山, 見著匪首,賈琮一眼就認出來——山大王正是先劍南節度使方雄的孫女方易飛。此人手底下握著蜀國最精良的土匪, 且多年來與劉豐黑黑聯手合作做了許多事, 賈琮對她很是客氣。榮國府在綠林頗有名望, 賈琮也不用扮作官宦少爺, 上來直用黑話客套半日——二人都如不認識對方一般。
方易飛也不廢話, 直言道:“那衛先生說贖他的錢來日少不得算在他自己頭上。既這麼著, 我就不給賈先生打折了。”
賈琮拍手道:“他還有這自覺?好極好極!大王不必客氣, 該多少是多少。大王明智,這貨活的比死的值錢多了。不過我得先驗個貨,你把他帶過來我瞧瞧可是囫圇的?”
方易飛微笑, 拍了兩下手掌。有人從後頭推了司徒岑出來。司徒岑看見賈琮, 心下一顆石頭落了地,嘆道:“賈老三你可算來了!”
賈琮望著他直笑:“手足俱全,只不知腦子可傻了沒……”
話音未落,忽有個人從旁邊躥出來喊道:“賈先生!您可是當年那位賈先生?”賈琮一愣,卻看來的是個婦人,不滿四十歲,生的頗白淨、立在土匪窩裡極顯眼。
下頭有人喝罵:“快叉出去!”立時有人上前抓住她往外拖。
賈琮早已從劉豐那兒補足了功課,假笑道:“大冷天的,這位大嬸辛辛苦苦躥出來,就讓人家把話說完嘛。”
方易飛瞧著他好整以暇的模樣,乃擺手道:“讓她說。”
司徒岑管不了這些,扯著賈琮低聲問道:“我媳婦兒?”
“平安。”賈琮也低語,“頗有戲劇性,等你出去跟你說。”司徒岑放下心來,點點頭。
嘍囉放開那婦人。婦人狠狠甩了下衣袖,又整整衣裳,規規矩矩走過來給賈琮行了個萬福,道:“奴婢知道賈先生是讀書人。敢問賈先生,借了人家的東西可要還麼?”
賈琮思忖片刻道:“得看什麼情況了。借了人家使用的東西,比如斧頭啊、茶壺啊,用完後依然如故,是要還的。倘若有損壞,賠人家錢就是。若弄壞了且賠不起,至少也得賠個禮。借人家宅子暫住,搬走時應當替人家打掃打掃。當然,若是鄰居吃餃子沒有醋,尋對門街坊借點子醋,通常是不用還的。”
方易飛含笑道:“若是借兵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