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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岑忙說:“就依賈先生所言!”那丫鬟抿嘴而笑,行了個禮去了。
一時裘氏又打發她回來,道:“我們娘娘說,殿下好可憐見的。既這麼著,她便同賈三奶奶商議商議去。”
賈琮拍手:“妥了!此事交給她倆,咱倆歇息兩日去。走走,出門逛逛!”
司徒岑瞧著他道:“你就知道她倆能行?”
“你媳婦我不知道,我媳婦必有法子。”賈琮得意洋洋道,“我媳婦那可是天才!”
司徒岑本不是個勤懇的主。累了這些日子,如琴弦繃得緊緊的,內里早就巴不得能偷個懶兒。賈琮在旁歡快雀躍攛掇幾句,他立時將口供一拍,命人送到後頭去。“跟王妃說辛苦她啦~~”
賈琮在旁添了一句:“說你們殿下給王妃買禮物去啦~~”那丫鬟啼笑皆非。
賈琮本來穿著尋常儒生的衣裳,司徒岑也換了身紈絝打扮。二人這幾日委實累,遂出門放飛自我去了。
他兩個並沒有想去之處,只在街頭閒逛了會子,累了便隨意坐在小茶鋪吃茶。賈琮想起後世的成都以閒適生活著稱,再看三百年前之百姓,一般兒也悠閒的很。乃嘆道:“成都百姓當真會過日子。”
司徒岑也嘆道:“我素來以為蜀國百姓皆如此。不想還有福平縣那般地方。”
賈琮安慰道:“你老子本是個兵家出身,你哥哥畢竟年輕,又有裘良大人等重臣維繫,成都自然平靜。別處天高皇帝遠,管不到也是沒法子的事。”
司徒岑搖搖頭,慢慢吃了一盅茶,道:“實話告訴你。直至這回幫著我哥整頓吏治之前,我都沒把握自己不是另一個九叔。”賈琮挑起眉頭。司徒岑耷拉著嘴角道,“整頓吏治,四個字,說起來當真容易……做起來實在太難了!分明事兒都是我哥哥派來的人在做,我沒多少差事;依然累得要死要活的。當年做紈絝王子鬼混著多愜意!在西洋那幾年雖人生地不熟,也有趣的緊。下頭那些官吏,明面上堆著諂笑,實在硬得跟石頭似的!煩躁得我想一個個掐死!”
賈琮怔了片刻,拍案而笑!乃豎起大拇指:“阿岑我佩服你!”乃頓了頓,“更佩服你哥。做庸主昏主都容易,做明主實在太難了。人皆有私心,對付單個的福平縣令好辦,派兵過去滅了就好;對付大片大片的田縣令談何容易。再有,滅掉一個田縣令容易,補上一個施縣令就難了。”
司徒岑苦笑道:“實不相瞞。當時我雖惋惜那施縣令,又想著橫豎再挑一個好的便是了。這些日子我見了多少人、看了多少卷宗……”他忽有幾分頹然,“愣是沒見著第二個施縣令。合著他竟是我蜀國獨一份!”
賈琮在旁火上澆油:“還讓你哥給趕跑了。”司徒岑橫了他一眼。賈琮勤快的替他添上一杯茶,“俗話說,物以類聚。換而言之,人有排他的天性。當官場上下皆是貪官污吏,清官是很難得有容身之處的。阿岑,王爺和世子還有你,都有心好生經營蜀國。偏蜀國的底子乃是先帝留下來的。王爺初到蜀國時根基不穩,又有劍南節度使方雄這隻地頭蛇在,不便大動。而後方雄雖倒了,整個蜀國官場依然沒大動。再有就是,王爺這些年,心思終究在去外洋撈錢搶地盤上了,沒留意國內。說起來都有情可原。”
司徒岑搖搖頭:“狗屁有情可原!我都能讓土匪抓了!”
“你們哥倆若要清明吏治,得下狠手才行。這裡頭還不定牽扯到多少王爺的小舅子、世子的大外甥、八竿子打不著的權貴。”賈琮道,“還有什麼清客啊、大管事啊。我們家當年就吃過豪奴的大虧。家底都讓他們搬空了,還在外頭放印子錢、包辦官司,強買強賣之類的就不用提了。這些人,你們捨得剁了麼?”
司徒岑奇道:“賈琮你怎麼回事?這些人不剁了,留著過年麼?”
賈琮道:“我說一件事。聲明,當真是我偶然知道的。人家不認得我,我也不認得人家。”
“你說。”
“前幾日我都跟著裘良大人查那個地下牢獄。裘大人提起骨灰罈子做得精細、卻沒有落款,怕是定製的。我遂想著,好東西難道就非得有落款麼?遂四處逛陶器鋪子,發覺連粗製濫造的陶器都有落款。便是逛著的時候,聽一家鋪子裡的夥計閒聊——”他頓了頓,“有家做蜀繡的作坊,因繡工做得好、一般兒的物件比旁的作坊價錢高。”他看著司徒岑閉了嘴。
司徒岑等了半日,催道:“那家作坊怎麼了?”
賈琮攤手:“這幾日賤賣了。東家欲收拾家當到嶺南去。”
司徒岑拍案:“誰在強買他們家的作坊!”
賈琮閒閒的說:“你。”司徒岑一愣。賈琮又說一遍,“你家。要不是我知道這些日子你忙得灰頭土臉,我大概就信了。為什麼不信?尋常百姓又不認得你,天曉得你是個什麼人。然後我就使人打聽了一下,你猜幫你買作坊的是誰?”
司徒岑眯起眼來:“誰?”
“蜀王妃的弟弟,你舅舅。這回不是什麼田縣令土縣令冒充的,是真的。”
正文 第六百六十五章 .
司徒岑賈琮二人將差事丟給兩個媳婦,自己溜出去歇工。賈琮想起數日前聽說的閒話,告訴司徒岑他舅舅強買強賣。司徒岑大驚:“不可能!”
賈琮聳肩:“就知道你是這個反應。橫豎我告訴你了,自己查去。”
司徒岑道:“我舅舅並不缺錢,且他也沒那麼愛錢。我是他外甥我知道。”
賈琮道:“若不是認得你哥,我會疑心他借你的名頭替世子斂財。如今你哥哥和吳國世子顯見不是一路人。且茶樓酒肆走一遭,市井百姓提起你母家來也還不錯。再有,我瞧你和你哥哥平素的氣場,都不像是有不靠譜母家拖後腿的意思。阿岑,”他正色道,“此事,你仔細查著,先別鬧大。”
司徒岑眯起眼來:“說明白些。”
賈琮吐了口氣,托著腮幫子道:“你有沒有覺得,你從前並沒如此忙過?”
司徒岑瞪了他一眼:“廢話。我才剛抱怨什麼來著?”
賈琮抿嘴:“我也沒有。我到各國晃蕩,不論是多管閒事或有正經事,從沒遇上一件接一件、每件都不簡單、每件都不能放下的。你看。”他乃掰手指頭,“我來蜀國原本是為著幫你逃婚。你倆成親了,我也就沒事了。你若安生度蜜月去,我也同媳婦兒到成都偷得浮生數日閒。王爺世子都不見,更不在裘良老頭跟前晃悠。誰知你才出門幾日就落入土匪之手。”
司徒岑哼了一聲:“若沒那事,我也不知道福平縣成了土匪巢穴。”
“你很快就回來了,土匪也打發兵馬圍剿去了,本該萬事平順才是。結果剿匪又不順利,土匪讓天師道的人救走。裘良老頭遂扯上我跟著他查剿天師道。還沒正經做幾日的差事,你哥哥後院出事、偷龍轉鳳。樊美人的穩婆還沒來得及查,梅先生哄騙我去狴犴大宅,在門口唱了小半個時辰小曲兒沒見著主人。當天晚上就有人往世子家後門縫裡塞密信。天還沒亮裘良領兵攻打大宅,又翻出地下那兩百多個骨灰罈子。那事兒還沒查出個影子,你舅舅強占民產的事又鬧出來了。阿岑,我覺得呢,要麼是有人誠心不讓裘老頭查天師道,要麼就是有人誠心不讓你整頓吏治。”他一口吃乾淨杯中茶水,“介於你那一直沒拖後腿的舅舅忽然冒出來強買強賣,顯見是給你下絆子,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