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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的鏢師聞聽一擁而入。這山野間的茶鋪竟不知從何處冒出許多高壯的賊寇來,揮動刀劍同眾鏢師斗在一處。鏢師們便吃虧了。屋子本來不大,賊寇們只管胡亂打去,鏢師們還得留意不可傷著繕國府的人,頓時占了下風。
裡頭正打著呢,有個媳婦子臉上抹了幾道黑泥,衝出門去大喊:“不得了啦~~死人啦~~”
外頭的人慌張的很,沒細辨這媳婦子是誰,都問:“誰死了?”
媳婦子哭道:“都死了!主子們死了一地!這黑店給主子們下了藥!”
話音剛落,幾個賊寇揮刀從裡頭跑了出來,口中大喊:“都殺乾淨一個不許留!”
這些人一瞧,主子死了、鏢師大約也輸了,不趕緊跑難道等死麼?都撒腿就跑。有些往道路前頭跑、有些往後。往前的才跑了幾步便看見另有賊寇舉刀攔阻,忙轉身朝後。三百多人撒丫子跑在山路上,後頭跟著七八個拿刀的大漢,活像狼趕羊群。
兩伙人還打著呢。福威鏢局的鏢師果然武藝高強。縱然四處收擎制,依然漸漸得了上風。外頭的賊人便加入戰團。人一多,鏢師們又艱難了——更容易傷著倒了一地的那些主兒。石家的主子奴才裡頭唯有那讓出熱茶的小爺尚未迷倒,只是他也有幾分頭暈、且年小體弱幫不上忙,急的了不得。
偏這會子熊鏢頭藥性上頭支撐不住,身子一歪倒下了。他本是鏢師裡頭最能打的,能以一敵三。他既倒下,鏢師這頭士氣大損,一會兒功夫便讓賊寇活捉兩個。石家小爺已嚇得哭了起來。
忽聽有人大喊一聲“住手!”一個賊寇從外頭跑進來,手裡提了一物。此人抓住一個被捉的鏢師,將那東西伸到他跟前:“這個是誰的?”
鏢師一瞧,正是那旗!登時大喊:“是我們的!是我們鏢局的!”此賊頓時變了臉色。
老闆娘幾步躥過來拽過旗子細看片刻,抬頭望著鏢師:“是你們的?”
鏢師挺胸:“是我們的!”
老闆娘嚇得蹬蹬後退兩步,臉兒刷白。老闆也瞧見了,微怔片刻,忽然吹了聲長口哨。一眾賊寇聞聽都略驚了驚,齊刷刷跳出圈外不打了。老闆又吹了聲口哨,賊寇們紛紛轉身從門窗而走。有鏢師想追,一個老鏢師喊:“莫追!這兒還一地的人呢。”
眾鏢師便從後頭取清水一個個潑石家的人,連熊鏢頭一道潑。醒來後,熊鏢頭跌足:“是我大意了。”
倒是石光珠道:“也怨不得你。一路上都沒遇見這般黑店。”
乃清點人頭。鏢師們都掛了彩,石家主子奴才皆無礙,只是外頭那些已跑乾淨了。好在車馬平安無損。石光珠搖頭道:“終於還是失了這麼多奴才。”
逃跑的奴才們在半道上遇見了大宗土匪,讓人家包餃子活捉,關上馬車說是要拉去魯國賣了。橫豎都是做奴才,主子又死了,這幫人都還老實。誰知那些土匪不大認得路,走了半日竟走入了燕國,遇上巡邏的燕軍,嚇得丟下馬車逃跑了。
燕軍莫名不已,上前來打開馬車放出眾人詢問。有個小管事機靈,哭道:“軍爺!我們都是良民,讓土匪抓了要賣去魯國。”
燕軍頭目道:“你這口音倒像是燕國人。”
眾人都說:“沒錯我們都是燕國人!方才那些是土匪!”
這頭目大怒:“竟讓土匪在我眼皮子底下跑了!追!”領著人追土匪去了。
只留下一地的前繕國府奴才沒人管。
另一頭,繕國府的人平安到了老家。因跑了三百多奴才,熊鏢頭不肯收他們全款,遂打了個七折、拿著錢走了。石家餘下的奴才逐漸收拾行李,竟發覺有三大車的值錢要緊的物什不知何時換成了粗木家具!
正文 第777章
繕國府的眾人尚未到達衢州時, 新一期的燕京周報便出了。此報在第三版下不要緊之處登出一條消息,標題為:繕國府返鄉路上逃走奴才三百餘。本報快訊。記者在吳齊邊境偶遇繕國府車馬,只得三十來個奴才跑前跑後。尋人打聽方得知, 其餘三百餘人都已逃乾淨了。繕國府無奈的很。好在老家衢州尚有些人手,並欲在當地新買人使喚。記者詢問跑掉的如何處置,其管事道:還能如何處置?拉倒唄。
此事半日之內傳遍京城, 眾皆譁然。有人在茶樓大聲道:“由此可知,別國亦拿逃奴沒法子。”另一個道:“罷了,什麼別國。是繕國府!連繕國府都拿逃奴沒法子。”又一個道:“你二人所言合起來便是, 繕國府的奴才在齊國吳國逃乾淨了,齊吳和繕國府都沒法子對付只能拉倒。”
數日後平安州商報也登了一則消息。有人在景州看到了繕國府的十幾個奴才, 自稱是燕國京城人氏,從齊國土匪手中逃出, 丟了隨身財物。景州縣令命人安置他們食宿,問他們有何打算。他們道, 想去回京城找活干。這縣令點頭道:“京城新開了不少工廠, 最缺人不過,好找事兒做。”遂送了路費讓他們進京。這些人如今大概在京郊哪個工廠里呢。
平安州商賈雲集, 平安州商報在各國均有發售點。沒過多久,舉國皆知京城有新開的工廠、缺勞力收逃奴。燕國逃奴之風較之前更烈。許多人不逃蓋因因為不敢去外洋之故。既是燕國便可找到活計, 還怕什麼?別國亦知燕國缺勞力,肯收沒有來歷之人。漸漸的,各國逃奴開始往燕國跑。燕國百廢待興,不知多少事等著人做。有些人瞧儀態便知道是逃奴, 工廠東家才不管這些。廠里有人專門負責替工人重新安排戶籍,戶部小吏亦不辭辛勞、日日跑工廠辦差。
福威鏢局一眾鏢師趕在過年前快馬跑回了京城。入城門時正趕上落雪,個個頂著一頭兩肩的銀粟。跑到鏢局門口便是一愣。福威鏢局新開不過半年光景,這會子門口竟滿滿當當都是人。有穿著襖子的、有披著大氅的。看他們來了,有人指著喊到:“是來了不是?”
鏢局請的門子歲數小,在門口坐著。聽見叫嚷扭頭一看,立時站起來喊道:“來了來了!是熊鏢頭!”門口那些人頓時嘩啦啦圍攏上來。
熊鏢頭皺皺眉,領頭跳下馬來。那門子大聲喊道:“讓一讓讓一讓!讓我們鏢師們先進屋再說!”靠近的幾個人勉強往後退了退,外圈的依然在朝里擁。眾位鏢師陸續下馬,詫然環顧。
門子喊了幾聲沒人搭理,乾脆兩手握住前頭兩人的肩頭往旁邊一扒拉,那二人“哎呦”了幾聲,不由自主散開。門子哼道:“好歹我是鏢局的人。”遂又扒拉開幾個人,好容易才鑽到熊鏢頭跟前。
熊鏢頭問道:“怎麼回事?”
門子忙說:“鏢頭有所不知。前幾日報紙上寫了篇文章,許多人都想知道究竟,來咱們鏢局打聽鏢頭們何時回來。起初總鏢頭說路程遙遠不知道。偏前日有位兄弟不留神說漏了嘴,說得了鏢頭自衢州的飛鴿傳書,會快馬趕回來,說不定這兩日就到了。從昨日起便有許多人在這兒守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