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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黃昏時分,可算有人來找他了。司徒磐看著秦三姑,幾乎快不認得了。她穿了件與軍服相類的白色衣裳,頭上只插了一根白玉髮簪,腰身挺拔、氣宇軒昂,壓根兒不是京西商賈秦三掌柜,倒有幾分林海的品格兒。半晌,司徒磐贊道:“難怪賈琮說你是封疆大吏。”

    秦三姑微笑遞了張片子上來:“王爺,這是我的名片。”

    司徒磐接過來一瞧,上頭寫的是台灣府商務部部長呂三姑。略回想片刻,此女本姓委實是呂。乃自嘲道:“我要這個何用。”

    呂三姑道:“王爺非常人。眼下大約有幾分不明形勢。待你清楚了,想必還能有所作為。日後說不定咱們有合作的機會。”

    司徒磐冷笑道:“形勢?不過是逆賊犯上作亂罷了。”

    呂三姑道:“王爺會這麼想不奇怪。人最根深蒂固的思想都來自於年幼時期的教育。因為孩童之大腦本是一張白紙,環境教他什麼、他便自然而然接納了。王爺打小就生在皇宮,不論先帝、太妃、宮女嬤嬤太監都告訴王爺,你是主子,你天生高旁人一等。你便知道,世上除去你的父兄,旁人皆是奴才。而後雖有坎坷,也不過是奪嫡之爭罷了,只在兄弟之間決定誰是兄弟之主。這爭鬥也唯你們兄弟九人內戰,旁人仍是奴才。故此,王爺根深蒂固的以為王爺永遠是王爺,並不奇怪。”  

    司徒磐著這話說不出哪裡彆扭,皺眉道:“什麼亂七八糟的。”

    呂三姑笑道:“這個還是王爺自己去學校聽講吧。或看書也成。”

    司徒磐哼道:“橫豎奴才都想造反便是了。”

    呂三姑點頭:“不錯。王爺因自小在皇宮長大,難免對天下人有誤會,誤以為他們都與宮中的宮女太監一樣。其實紫禁城有其特殊性。因為那地方之功用太功利了,只為圈養一批女人替皇帝生孩子。年輕的少女和失去男性能力的男子都被圈養起來,猶如養豬場。人都有嚮往自由之天性。為了能壓制住這些人的天性,宮中規矩務必森嚴至畸形。故此,宮女太監有反抗之念的皆死了,只留下愚忠的活著。這就是一種在特定社會條件下的自然選擇,與《進化論》中自然選擇是一個道理。”

    司徒磐只覺有力氣沒處撒:他不大聽得懂呂三姑所言。好在此人不恥下問。“何為自然選擇、進化論。”

    呂三姑微笑道:“某島有山,山上有大鹿,以樹葉為食,脖項極長。這些鹿之祖宗脖項並不長。祖宗所生之鹿,有長項子、有短項子、有不長不短的項子。最初島上樹木不高,這些鹿都悠悠而樂。後樹木長高了,樹葉也高了。短項子鹿率先餓死,隨後是不長不短項子鹿,最終唯有長項子鹿活到今天。不是全島之鹿天生皆長項,非長項的都餓死了而已。宮中亦然。並非宮女太監天生都願意做奴才,不願意的死盡了而已。”她頓了頓,“王爺,紫禁城能圈養的也不過一兩萬罷了。”  

    司徒磐深吸了口氣:“你是說,天下人皆不忠於朝廷。”

    “非也。”呂三姑道,“天下有忠的、有不忠的。不愚忠的居多。”

    “何以不忠的居多。”

    “我朝乃農業大國,百姓多為農人。其次為工、商,士子最少。敢問王爺,除去人數最少的士子,其餘人口有幾個見過司徒家的人?”呂三姑道,“多有百姓連縣令大人都沒見過,根本不知道皇帝姓什麼。我縱說皇帝姓呂,保證有很多人信。”

    司徒磐冷笑道:“你們想必跟這些人說皇帝姓賈。”

    “暫時不曾。”呂三姑道,“我們隻字不提皇帝這物件罷了。繞過最忠於天家的士族,教導農工商子弟讀書。士族最聰明不過。他們也少有真正忠君的,多為見風使舵,皇帝也拿他們沒法子。”她微笑道,“這招叫農工商包圍士子。是不是與農村包圍城市有異曲同工之妙?”

    正文 第770章  

    縱然與呂三姑會面甚是不痛快, 司徒磐既想看看大佳臘之究竟,依然得聽她安排。身為政府高官,呂三姑開幾個後門、讓司徒磐少走彎路倒是容易。遂派了位姓於的秘書領他四處走動。

    司徒磐跟著於秘書先去了學校, 從小學看起。校園內牆上掛著許多玻璃框,當中貼了些科普宣傳畫。司徒磐瞧了會子,指道:“這寫的什麼?地球圍著日頭轉?”

    於秘書奇道:“王爺不知道?你不是多少年前便看過世界海圖了麼?燕軍入北美一回走西線一回走東線。”

    司徒磐道:“腳下之地是圓球孤知道。日升月落, 顯見圍著地球轉的。”

    於秘書笑道:“好吧,您老愛怎麼想怎麼想。”司徒磐皺眉瞧著他。於秘書解釋道,“這些自然科學常識, 我們並不要求上了歲數之人接受。他們打小聽慣了天圓地方,容易固執, 我們沒精神一一說服。橫豎孩子和年輕人知道就成。大範圍的工業化開始之後,這些年輕人就該走出校園挑大樑了。連日心說都接受不了的長輩顯見接受新鮮事物能力不強, 讓他們不坐馬車改開汽車是很難的,就讓他們安生退休吧。”  

    “汽車是何物?”

    “還沒研發出來, 不過原理早已有了。研發出來之後還得改進。”於秘書道, “等這些孩子長大估計能量產。到時候馬車會被自然淘汰。”司徒磐挺煩“淘汰”這個詞兒的,愈發眉頭緊皺。

    一路看到高中, 正逢見學生們下課。上百輛自行車從校門湧出來,少男少女們騎在車上勾肩搭背大聲唱曲兒。“想飛上天和太陽肩並肩, 世界等著我去改變……”

    司徒磐又皺眉:“成何體統,他們老子娘也不管的?”

    於秘書道:“他們老子娘多半不知體統為何物。”

    司徒磐一噎。過了會子,他忽想起一事,問道:“於先生可知道, 何為農村包圍城市?”

    於秘書道:“就是占據鄉野、教導百姓、得民心,最後才攻打城市。此乃二百年後一位開國領袖之策,終以寡敵眾建國。”

    司徒磐呆了半日,哼道:“賈琮倒是什麼都說。”乃負手往學校而進。  

    這會子許多學生都還有社團活動,故此校園中極為熱鬧。於秘書聽說有兩個班在打籃球賽,便領著司徒磐去看。離球館老遠便聽見裡頭喊聲震天。進去一瞧,十來個毛頭小子穿著長坎肩短馬褲在場中跑來跑去爭一個皮球,場邊數十個孩子扯嗓子大喊,男女皆有。司徒磐自然也瞧不慣。只是打從今兒早上起諸事皆不慣,人家還擺明了不煩勞他慣。心下煩悶,司徒磐轉身出了球館。於秘書在後頭跟著。

    司徒磐只管抬腳胡亂走,轉了半日,轉到一處林蔭小道,路上一對對的少男少女攜手散步。於秘書趁機解釋道:“但凡不耽誤功課,學校不管孩子們談戀愛。”

    司徒磐冷笑道:“這是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要了。”

    “嗯……媒妁是不要了。若要成親,還得父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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