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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一驚:“不會吧,這般巧的?”
平兒忙說:“只怕是了。方才我見那跟著黃太太的媳婦子瞧繡屏的模樣古怪,特打發人往她們繡莊去說了一聲。”
賈璉皺眉道:“我才跟黃大人說台灣沒有逃奴來著。”因思忖道,“趕緊再打發個人過去,讓那個逃奴快些走!”平兒應了,乃去外頭喊了個腿腳快的小子,讓他快去繡莊報信。想了想,又命人告訴一聲賈琮。
賈璉慢悠悠換了身尋常的衣裳,出來只說“讓臭小子粘著鬧了半日,大人久等”云云,陪著黃文綱一道上了馬車,骨碌骨碌跑起來。
到了茶花繡坊,東家周茶花聽聞是賈知府親臨,親自迎了出來。
賈璉乃道:“周東家,本官就不與你兜圈子了。如今有人舉報,說你們繡坊有個師傅是逃奴。”
周茶花忙說:“大人,可冤枉死民女了!民女這些刺繡的師傅都是正經有台灣戶籍的良民。”
黃文綱看了一眼帶來的那媳婦子,她便上前道:“是一個捱似級的師傅。”
周茶花便命人請繡莊裡頭S級的師傅都出來。過了會子,只來了三個女子,都不是黃府的芙蕖。並說是有位楊師傅今兒請假沒來。那媳婦子冷笑道:“周東家就莫要糊弄人了。縱是我們大人區區從二品巡撫周東家大約不曾放在眼裡,賈大人乃是堂堂從四品台灣知府,難道周東家也不放在眼裡麼?”說得黃文綱咬牙,賈璉有幾分訕訕的。
周茶花奇道:“此話怎講?”
那媳婦子道:“我方才進來時看見你們外頭掛了牌子,擺著四位師傅的姓氏及繡品,並沒有姓楊的,卻有一位姓曾的。莫非擺在外頭的竟不是最高那一級的師傅?我瞧那繡品分明是芙蕖做的。”
周茶花忙道:“那是從前的牌子,下頭的人憊懶了,不曾換下來。我們曾師傅因舊年成了親,跟丈夫姓了楊。”
媳婦子立時道:“她就是我們府里的芙蕖!”乃扭頭向黃文綱道,“芙蕖本姓曾!”
周茶花笑道:“這位嫂子好利索的嘴皮子。你看見我們外頭有姓曾的名牌兒,便信口扯上你們要找的人姓曾;若外頭的名牌上是姓司徒的,想必你們丟的人便姓司徒了?”
黃文綱喝到:“放肆!天家姓氏豈能信口胡言?”
周茶花乃道:“我們這位曾師傅委實是從家中逃出來的。”
黃文綱忙說:“既這麼著,快些將此奴才還給本官!”
周茶花道:“卻並非是從黃大人家中逃的。”她乃輕嘆一聲,“她本是廬州曾櫝大人的侄女兒。因曾家有心與廬州安撫使杜得渠聯姻,想把她嫁給杜得渠之子。那杜家大爺生得又黑又丑,活似廟裡頭金剛菩薩身邊的惡鬼!她偶然窺見了一眼,嚇著了,不敢嫁,便逃了出來。”又搖了搖頭,“她人雖逃了家,心中總是掛念曾家的,託了人去打探。前些日子聽說,曾家仍舊要與杜家聯姻。既是侄女兒逃了,只得拿曾家大姑娘填上去。我們楊師傅心中難受,覺得有些對不住堂妹,這幾日便身上不大好,沒來繡坊。”
黃文綱聞言怔了半日:“這……”雖說這個芙蕖多年前是在他自己院中服侍的,因模樣平平,他還當真不知道這丫頭姓什麼。而廬州曾櫝委實是姓曾的。
周茶花苦笑道:“大人若不信,只使人去廬州探探,曾大姑娘是否在與杜家議親、再看看杜大爺是個什麼模樣,便知道民女所言是真是假了。”
她說得有模有樣、有條有理,黃文綱一時不知該不該信。那媳婦子急了:“老爺,當真是芙蕖的針線!奴才認得!芙蕖委實姓曾的。她老子娘還在我們府里呢,一問便知道。”見黃文綱仍舊捋著鬍鬚思忖不肯信她,恨的賭身立誓道,“奴才若認錯了她的針線,天誅地滅五雷轟頂萬世不得人身!”
這會子賈琮、陳瑞錦與曾氏都就在隔壁屋子偷聽呢,賈琮不禁問道:“曾姐姐,這個大嫂跟你什麼仇什麼怨?”
曾氏連連搖頭:“她與我打小一起長大,素來交好、情同姐妹!”
正文 第340章
話說福建巡撫黃文綱家一個媳婦子認出了曾氏的針線,黃大人尋到了茶花繡莊。因曾氏碰巧姓曾,賈琮借廬州曾家順口替她掰了一通瞎話。偏那媳婦子死死咬定針線活就是曾氏做的,黃文綱遂又起了疑心。
周茶花自然不肯認,道:“只是這位大嫂既在主子跟前立了誓,只怕不論看見誰都會硬說是你們那位芙蕖姑娘無疑。”
黃文綱道:“周東家若信她不過,可信的過本官?請這位曾師傅來,本官看上一眼。芙蕖早年在我屋裡服侍過。”
周茶花擺手道:“前些日子還罷了。她雖無奈委身匠人,終究不是尋常小門小戶出來的,如今又身為楊教習的夫人,早已不見外男。這樣可好?既說芙蕖姑娘是貴府的下人,想必黃太太是見過的?不如改明兒我做東,請黃太太與幾位S級師傅飲茶、讓黃太太認她一認。”
賈璉忙說:“不妥。黃太太終究是巡撫夫人,豈能與刺繡師傅到一處吃茶的?”乃向黃文綱道,“還是拙荊做東請黃太太賞花,並請些台灣府的武職夫人小姐作陪,將楊夫人算在其中,可好?”
黃文綱乃問道:“她男人是個什麼身份?”
賈璉道:“雖只是個捕快頭目,老婆也不能隨意給外男看的。橫豎尊夫人認得那個什麼芙蓉。”乃笑道,“我卻不知道他媳婦是廬州曾家的女子,竟是撿了個好大的便宜!如此說來,寧太妃竟算得上是楊教習的姑母了?”
黃文綱不屑道:“一個武夫,娶了個私逃的女子。縱當真出自高門大戶,也有辱門庭。”
賈璉道:“話雖如此,總歸是一家子。等他們有了兒孫,還怕曾櫝與寧太妃不肯認麼?”
黃文綱哼道:“曾大人雖算不得大儒,也是正經男子,豈能認這等侄女。”倒是默許了讓黃太太去看曾氏。
那媳婦子卻說:“倘若周東家捨不得一個好繡工,隨意使了人頂替她的名字去赴宴……”
賈璉臉色一變:“楊教習終究是我台灣府堂堂正正的武官,他的夫人豈是好冒充的?”
周茶花忙說:“這個容易。楊師傅繡技極好;這位大嫂既說是認出了她的針線,就請她當場繡點子什麼給黃太太、帶回去請這位大嫂辨認即可。”又笑向賈璉行了個禮,“只是此事一不能告訴楊教習,二不能告訴楊師傅,全憑賈夫人設法成事了。”
賈璉冷笑道:“拙荊命一個捕快的媳婦繡個小物件倒是容易。只是黃大人這奴才過於放肆了些,到時候莫要讓她陪著黃太太過來的好。”
黃文綱也知道那媳婦子言語失禮,偏她所言恰中了他自己心中所疑,忙假意斥責了幾句,又向賈璉道:“賈大人何須同一個奴才計較?”賈璉只得作罷,面上仍悻悻的。